第八十三章(1 / 2)

桓容 來自遠方 2840 字 2020-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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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從來都是殘酷的。

無論天潢貴胄王孫公子,還是寒門子弟布衣百姓,上了戰場,胸前挨上兩刀都會丟命。

號角聲起,戰事一觸即發。

晉軍和鮮卑軍中各馳出一騎,馬上將軍皆身披甲胄,手持銳兵,高大魁梧,煞氣驚人。

冷兵器時代,尤其漢魏之時,陣前必先斗將!

晉軍一方,因段思和李述先後被擊敗斬殺,鄧遐和朱序等心知不如二人,未敢強撐出頭,為博面子輕易出戰。劉牢之陣前領命,手持一桿鑌鐵長-槍,倒拖槍頭,策馬直奔鮮卑武將。

槍尖擦過地面,留下深深的劃痕。遇到堅硬的石子,竟擦起閃亮的火花。

鮮卑武將不甘示弱,持一桿長矛,迎面沖殺過來。

當的一聲,槍桿和矛身相擊,兩騎兵擦身而過,劉牢之調轉馬頭,趁著對方不及回身,單手持槍,前臂同槍-身-緊-貼,順勢向前猛-刺。

鋒利的槍頭破開硬甲,劃開皮肉,撞碎骨骼,最終,竟生生穿透武將胸前的護心鏡,帶著血光穿出。

「死!」

劉牢之大喝一聲,手臂猛地用力,將武將從馬上硬生生甩了出去。

撲通一聲,鮮卑武將掉在地上,脊椎斷裂,口中噴出赤色的鮮血,手臂撐了兩下,終於伏倒在地,再無聲息。

咴律律——

戰馬的嘶鳴打破瞬間死寂,晉軍陣中響起山呼海嘯般的喝彩。

刀盾手持刀猛擊盾牌,槍兵和矛兵高舉兵器用力頓地,弓兵拉起空弦,就連推動投石器的仆兵都用力敲著木桿。

「將軍威武!」

「將軍萬敵!」

晉軍士氣大振,劉牢之策馬馳回陣前,長-槍斜指地面,紫紅的臉膛現出武將的傲氣。

「再來!」

鮮卑軍中一陣騷-動,旋即有一員猛將策馬馳出,觀其身形,竟比典魁還大上一圈,就連胯-下的戰馬都比尋常戰馬高壯。

桓容坐在武車里,看到這員猛將,禁不住直嘬牙花子。

目測這位的身高至少超過一米九,胳膊比他大腿都粗,絕對的立起成塔,蹲地成缸。虧得能尋來這匹戰馬,否則壓根馱不動他。

「此人是慕容鮮卑尚書郎悉羅騰,祖先有西域胡的血統。先前被劉將軍斬殺之人,乃是鮮卑虎賁中郎將染干津。」

秦雷秦儉坐在車轅前,錢實典魁立在武車左右。相比後兩人,前者常年同胡人交戰,更了解鮮卑騎兵,自然更能護得桓容安全。

秦雷說話時,劉牢之和悉羅騰已戰在一處。

悉羅騰的兵器十分特殊,看似一桿長矛,卻比尋常所用的矛身長出數寸,矛頭扁平尖利,舞動起來寒光閃爍,不像用來刺殺,倒更適合劈砍。

「段思被悉羅騰所擒,李述更是死於他手。」秦雷的聲音不見起伏,只是目光灼灼,有些按捺不住戰意,「四郎君同其交手,曾傷其右肩,如不是鮮卑胡一擁而上,拼命困住郎君的戰馬,他墳頭的草早已經比人高了!」

聞聽此言,桓容不禁咋舌。

看著陷入苦戰的劉牢之,再看看力拔山兮的悉羅騰,真心想象不出來,秦璟到底是如何傷了這個猛漢,更差點要了他的命。

「同他比拼力氣,劉將軍不占上風。」秦雷繼續道,「想要取勝,唯有尋出弱點,以智破敵。」

話音未落,場中忽然出現變化。

劉牢之扛下悉羅騰一矛,長-槍險些脫手。貌似氣力不濟,不敢繼續對戰,狼狽的調轉馬頭,拖槍倒走。

見狀,鮮卑軍發出興奮的嚎叫,悉羅騰哈哈大笑,策馬緊追而至,誓要將劉牢之斬於馬下。

「危險!」

桓容看得心驚肉跳,秦雷微微皺眉,旋即現出一絲笑容。

「府君放心,劉將軍不會敗。」

果然,劉牢之退到中途,忽然向後彎腰,背部緊貼馬身,避開當頭砸下的一矛,同時刺出長-槍,槍頭對准的方向竟是悉羅騰的右肩!

同秦璟一戰,悉羅騰受傷不輕,留下不小的陰影。縱然傷口痊愈,臨戰仍會不自覺護住昔日傷處。

段思李述本領不濟,壓根來不及發現蹊蹺,已接連敗在他的手下。

換成劉牢之,幾個回合就發現不對,故意露-出破綻,引他大意上鉤,一記回馬槍使出去,驚出悉羅騰一身冷汗。

當!

長-槍被擋住,劉牢之又接連刺出三槍,逼得悉羅騰手忙腳亂,幾乎要當場跌落馬下。

「喝!」

「將軍威武!」

喝彩聲再起,晉軍士氣達到最高峰。

兩人纏斗十余回合,悉羅騰被逼得不斷後退,晉軍中猛然響起戰鼓聲。

桓容推開後窗,好奇觀望,發現是桓大司馬親自擂鼓,在陣中為將士助威。

一瞬間,桓容的心思有些復雜。

桓大司馬作為臣子,整日想著造反,身為父親,更是渣到極點。但不能否認,作為東晉赫赫有名的一員武將,桓溫戎馬半生,率領軍隊南征北討,於國於民,確實有著抹不去的功績。

一碼歸一碼。

他和渣爹不可能和平相處,鬧不好就要不死不休。然而,在戰場上,在維護漢家的尊嚴和土地上,他佩服桓大司馬,半點不摻假。

咚、咚、咚!

戰鼓一聲重似一聲,一陣急似一陣。

劉牢之越戰越勇,在鼓聲和吶喊聲中,長-槍仿佛出洞的靈-蛇,游走出擊,招招刺向對手要害。

悉羅騰漸漸不敵,右肩仿佛又疼了起來。

嗚——

鮮卑戰陣中突起一陣沉悶的號角,悉羅騰面罩護鎧,看不清表情,但從其行動來看,這是撤退的號令。

「想走?」劉牢之大喝一聲,徑直策馬追上。

追至陣前,鮮卑騎兵如潮水般向兩側分開,一員年輕的小將策馬飛馳而出,接應悉羅騰,擋住劉牢之飛來的長-槍。

小將年紀不大,一身亮銀色鎧甲,雪膚烏發,少年英氣,顯然是慕容氏皇族。

「殿下!」

「休要多言!」

悉羅騰面帶慚愧,慕容沖無意聽他多說。不是叔父下令,他絕不會出面救人。

陣前斗將,敗就是敗,勝就是勝,哪怕死了也是光榮。結果倒好,見他撐不住,叔父竟下令救人!

這壓根不合規矩!

慕容沖到底少年意氣,即便服從軍令,對悉羅騰仍沒什么好臉色。

待兩人回到陣中,軍陣迅速合攏,將劉牢之攔在陣外。

「沒種!」劉牢之不懼面前長矛,相距不過二十余步,大聲罵道:「妄你自稱英雄,戰無可敵,簡直是狗熊!」

罵完策馬就跑。

好漢不吃眼前虧,劉牢之貌似粗漢,實則胸有乾坤。什么時候該硬氣,什么時候該見好就收,心里門清。

見劉牢之回到陣前,桓容眼珠子轉了轉,從側窗吩咐錢實兩句。

「府君放心吧。」

桓熙早已經腿軟,無需錢實再費心看管。得桓容口令,錢司馬行到武車後,取出役夫趕制的「擴聲器」,交給嗓門最大的軍漢,吩咐道:「使勁喊,喊破喉嚨也不要緊,府君有賞!」

「您瞧好吧!」

軍漢咧開大嘴,氣沉丹田,猛地扯開嗓子:「鮮卑胡聽著,你們不識字,不懂規矩,是你們沒腦袋,是天生缺陷,不怪你們!你們不守斗將規矩,就是沒膽子、沒種、沒卵!」

既然是沖軍漢吆喝,自然不能文縐縐,越是簡單明了效果越好。

「你們這群縮頭烏龜,有什么臉稱漢家子懦弱!不,不能叫你們烏龜,那是侮辱烏龜!」

「沒膽的孬種!沒臉的孬漢!」

軍漢嗓子放開,罵得酣暢淋漓,痛快之至。

無論晉軍還是鮮卑軍,都有瞬間的錯愕。

晉軍反應過來,跟著一起大罵「孬種」,長刀擊在盾牌上,罵聲連成一片。鮮卑軍被罵得雙眼充血,牙根緊咬,奈何自家確實壞了規矩,想要回罵都沒底氣。

桓容單手撐著下巴,在武車里冷笑。

論起國罵的藝術,這才哪到哪?何況僅是口頭開罵,換成某支穿裙子的軍隊,可是要當面掀裙子,拍著屁-股挑釁敵軍。

那一排世所罕見的風光……

不成,不能再想了。

桓容搖搖頭,自己好歹是個士族郎君,大好青年,豈能如此之污,簡直太不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