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1 / 2)

桓容 來自遠方 2805 字 2020-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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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宥鍾琳抵達建康,桓容卸下心頭一塊大石,往青溪里取出藏金提上日程。

「仆等於廣陵會鹽瀆商船,除船上貨物,另有一封敬德親筆書信。送信人言,務必交於明公手中。」

自北伐歸來,荀宥和鍾琳不再稱桓容「府君」,皆改稱明公。

表面上看,僅是稱呼的改變,並無實在意義。

究其實質,二人是在向桓容表示:從今以後跟著明公,是為政一方還是挺-進朝堂,是做個權臣還是畫地稱王,必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總之,兩人決心已定,無論桓容作何打算,上刀山下火海絕無二話!

參透背後用意,桓容沒有多說什么。

與其空口白牙,不如用實際行動證明,他們的決定沒有錯,跟著桓縣令有肉吃!

當下,青溪里的宅院需盡快收回,宅院里的藏金和珍寶都要運出,還不能引起外人注意。桓容一個人做不到萬全,將事情托付兩人,代表非同一般的信任。

荀宥鍾琳當場表示,明公盡管放心,事情交給他們,保證不出半點差錯!

調派人手之前,荀宥取出石劭的書信,並附有兩卷竹簡。

書信以米漿封口,竹簡用布袋包裹,袋口-封-死,纏繞在竹簡上的繩子更打著死結。

「送信人言,自郎君北伐,秦氏商船幾度往返,運走大量海鹽。因鹽瀆人口急增,糧食本有不足,交易的稻谷未曾增加,倒是絹布多出兩船。」

在廣陵時,荀宥和鍾琳大致了解過狀況,對塢堡的生意做出估算。

因定價關系,每船貨物的純利偶有起伏,架不住需求量大,細水長流下去,絕對是一筆不錯的買賣。

更何況,借生意同秦氏交好,無異於在北方結下盟友。只要不在短期內反目,無論明公今後有何打算,秦氏都將是一股不小的助力。

「仆從船上聽聞,陸續有胡商往鹽瀆市貨,除絹綢外,金坊的飾物尤其搶手。」

桓容點點頭,當著兩人的面拆開書信,看過一遍,又令婢仆取來小刀,拆開-封-死的布袋,取出嚴密包裹的竹簡。

「敬德在信中說,有吐谷渾和波斯商人入鹽瀆,乘的是秦氏商船。」

「秦氏商船?」

荀宥和鍾琳互看一眼,均有些驚訝。

「這筆生意不小,算是秦氏的一個人情。」

桓容展開竹簡,見兩人面露驚訝,干脆將書信推過去,示意他們自己看。

「北方正亂,大戰未遇,小戰卻接連不斷。」

「慕容鮮卑朝中烏煙瘴氣,國內剛遇大災,偏又征收重稅,近乎民不聊生。氐人遇到張涼發兵,此刻正自顧不暇。」

「雜胡紛起,除了搶劫縣城,過境的商隊都不得幸免。」

看著竹簡上刻印的字跡,想起秦璟送來的消息,桓容習慣的敲了敲手指。

「近月來,漢人的商隊極少再赴北地,有也僅在邊境行動,並不-深-入。如此一來,胡商的日子愈發不過好。」

如鮮卑段氏實力雄厚,護衛的戰斗力可比軍隊,組成規模龐大的商隊,自然不懼雜胡亂兵。

換成尋常的胡商,找得到門路,勉強能跟隨大商隊出行,用貨物利潤換來保護。尋不到門路,要么不出門,出門就有可能遇上搶劫,到頭來,錢沒賺到不說,命都可能丟掉。

「氐人境內稍微好些,鮮卑那里快亂成一鍋粥。」

對比之下,秦氏塢堡統轄的州郡近乎成了桃-花-源。

按照石劭信中所言,僅是半年的時間,秦氏便聚攏大量的財富。往年行走在氐人和鮮卑部落間的波斯、吐谷渾和柔然商隊,逾七成聚到秦氏塢堡,少數更在塢堡常駐。

「秦時咸陽,漢時長安。」

桓容低喃一聲,引來鍾琳奇怪一瞥。

「明公是說秦氏塢堡?是否過譽了?」

桓容搖搖頭。

他說的不是秦氏塢堡,而是想到今日北地的混亂,對比秦漢時的強盛,心下發出的感慨罷了。

「信上說,隨船來的胡商均常駐秦氏塢堡,需求大量的絲綢絹布,以及出產南地的珍珠。」

荀宥看過最後幾行字,道:「敬德的意思是,可在鹽瀆設小市,專同胡商買賣。」

胡商常駐秦氏塢堡,相當於遞出「投名狀」。除非不要腦袋,基本不會對鹽瀆的安全造成威脅。

他們需求的貨物數量極大,給出的價錢也相當高,石劭有意拿下這筆生意,故而在信中建議,可以在鹽瀆設小市,專同胡商市貨。

秦氏塢堡將胡商帶到鹽瀆,少去中間一道轉貨的程序,相當於直接送出利益,是個不小的人情。

日後鹽瀆設立小市,更多的胡商借塢堡商船往來,雙方的關系會更加牢固。

屆時,秦氏不只運送胡商,更要運送成船的貨物,既得了對方的感激又能得到實惠。同樣的,以此提出增加海鹽和糧食的數量,桓容自然不好一口拒絕。

仔細想清楚之後,桓容不禁嘖了一聲。

這樣的生意經,自己當真還有得學。

「仲仁以為,這小市當不當設?」

「仆以為此事利大於弊。」

桓容能想到的,荀宥和鍾琳自然不會忽略。就長遠考慮,這筆生意算不上虧。至於欠下的人情,實在算不上什么。

鹽瀆不缺海鹽,要多少有多少。

至於糧食,鹽瀆存量不足,雙方又是合作關系,總不會強行-逼-迫。

「定契的是秦氏郎君,明公大可放心。」

桓容懷疑的看著兩人,他們對秦璟如此有信心?

「不瞞明公,仆等遭遇戰亂,全家離散,最終淪為流民,見多世間百態,各色人等。其他不敢言,以秦氏郎君平日行事,挾人情-強求之事,九成以上不會發生。」

荀宥的神情和語氣不似做假,桓容皺了下眉,欲言又止。

「以仆之見,如若真有不得已之日,明公當以己為先,從心而為。」鍾琳補充道,笑容頗有深意。

看著清風朗月的鍾舍人,桓容眨了下眼。

這是明白告訴他,一旦對方挾人情-獅子大開口,自己忍無可忍,直接撕毀契約,翻臉無情?

「大丈夫不拘小節。」鍾琳撣了撣衣袖。

「然。」荀宥淡定頷首,表示贊同。

還然?

桓容無語半晌,捏了捏鼻根,忽然發現,在當世俊傑面前,自己豈止是傻白甜。

三人商議之後,桓容親自給石劭寫了回信,交由健仆送往鹽瀆。

兩卷竹簡上附有鹽瀆一年的收入,逐項簡單列明,在最後記錄下數字。

為何不用賬簿,想想也能明白。

如此大的出貨量,即便采用新式賬簿,也要裝上十幾箱甚至幾十箱。

桓容在建康停留不會超過一月,來回運送賬簿不夠耗費人力物力。何況他未必有時間細看。遠不如列明總數,讓他心中有個大致的概念,等回到鹽瀆再行核對。

書信送出,桓容了卻一件心事,將青溪里諸事交給荀宥和鍾琳,隨後喚來健仆,帶上一只木箱去見南康公主。

「對了,」桓容忽然停住腳步,對鍾琳道,「帶回來的香料和彩寶留出部分,余下和首飾一並送入城內店鋪。」

「諾!」

現如今,鹽瀆的海鹽和金銀首飾均已賣到建康,除王氏之外,桓容和謝氏、賀氏以及陸氏先後有了生意往來。

事情未經他的手,多數是石劭打理。

今遭回到建康,總要和幾家走動一下,表禮送上一份,鞏固一下彼此的「友誼」。

自己出面未免突兀,借阿母的名義更為妥帖。畢竟,賺錢的生意有目共睹,為免招人恨,還是低調些好。

繞過回廊下的廂房,迎面吹來一陣冷風,風中夾著點點細雨。

桓容抬起頭,看著雨點成絲,逐漸連成一片薄幕,揮灑之間,似輕紗纏裹院中一株古木,景色煞是宜人。不覺詩興大發,想要仿效古人吟上兩句,話到嘴邊突然沒詞。

琢磨半晌,到底搖了搖頭。

文藝范什么的,才子什么的,果然不適合他。還是老實點同金銀為伍,狂奔在賺錢坑爹的大道上吧。

這場雨來得突然,南康公主心情不錯,站在廊下賞雨。

不知從何處飛來一對鵓鴿,通身灰黑色的羽毛,只在頸部和腹部有片暗紅,看起來不夠鮮艷,卻圓滾滾的十足喜人。

兩名婢仆取來稻谷,撒到院中投喂。

少頃,又有數只鵓鴿飛來,互相爭搶著谷物,院中的「咕咕」聲連成一片。

「這小東西倒是有趣,一點不怕人。」

南康公主看得發笑,對靠坐在廊下的李夫人道:「我記得阿妹說過,早年曾養過幾只少見的雉鳥和雀鳥?」

「都是早年的事,隨口一提罷了,難為阿姊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