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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袁瑾再遲鈍也知曉事情不對。
秦雷無意多言,堅持要將*和信件一並送至袁真面前。
自抵達壽春,*始終被五花大綁裝在袋中。乍然見到光明,雙眼受不住刺激,順著眼角落下幾滴咸淚。
好不容易適應光線,能看清人影,抬頭認出滿面鐵青的袁瑾,想到被搜出的那封書信,當即大感不妙。
他想和袁瑾說,此事是桓容詭計,意圖挑撥袁真和朱輔的關系。奈何嘴被堵住,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響。
袁瑾很想聽一聽他要說些什么,卻被秦雷和忠仆一起攔住。
「等到了袁使君面前,一切自有定論。」秦雷道。
袁瑾或許能被蒙騙,袁真絕對不會。
*知曉這個道理,掙扎得愈發厲害,形容更顯得狼狽。
「走吧。」
不用他人幫忙,袁瑾一把提起*,大步走向內室。
彼時,袁真剛剛用過湯葯,勉強坐起身,肩頭披著一件長袍。見袁瑾提著*進來,身後跟著除去佩刀的秦雷,神情微微一變。
「見過袁使君!」
秦雷抱拳行禮,取出懷揣一路的書信,鄭重呈送到袁真面前。
「這是?」
「使君一看便知。」秦雷道,「日前盱眙有變,朱胤意圖謀刺桓刺使,現已被捉拿下獄。」
「什么?!那小賊竟敢……」袁瑾愕然出聲。
「阿子住口!」袁真厲聲喝道,「休要無狀!」
袁瑾打了個寒顫,不敢再言。
秦雷恍若未見,繼續說道:「搜查朱胤家宅時,再密道中搜出此人及此封書信。桓使君看過,言其中涉及到袁使君,故命仆前來壽春。」
「你乃秦氏部曲?」
「是。」
「為何在桓刺使跟前聽命?」
「不瞞袁使君,早在桓使君任鹽瀆縣令時,仆便奉四郎君之命跟隨桓使君,之前曾隨桓使君北伐。」
這件事不是秘密,憑袁真的人脈早晚能查出來。
秦雷當著袁真的面道出,無外乎是提醒對方,桓容同秦璟交情匪淺,袁真既然已經叛晉,有意北投,在處理同桓容的關系時最好謹慎一些。
袁真沒有出言,眯起雙眼咳嗽幾聲,擺手示意袁瑾不必擔憂,除掉裹在信封外的絹布。
信並不長,袁真卻足足看了一刻鍾。
期間,袁真的神情並未生出多大變化,近身的人卻知道,他此刻已是怒火狂燃,不是礙於病體,很可能會立即點兵包圍朱輔在壽春的家宅,將宅中人殺個一干二凈。
「此封信外,桓刺使可還有他話?」
秦雷沒有接言,先將視線移到袁瑾身上,又掃了一眼留在房內的忠仆和童子。
猜出他的用意,袁真揮退他人,只將袁瑾留在室內。
秦雷這才開口道:「仆出行之前,桓使君有言,如袁使君願意留在壽春,他可以幫忙。」
留在壽春?
袁真蹙眉,眼中閃過幾許明悟。
袁瑾則是一頭霧水。
「阿父,他這是什么意思?」
「桓刺使當真這么說?」袁真沒有理會袁瑾,而是肅然看向秦雷,沉聲發問。
「字字確實,仆不敢誑語。」
室內陷入寂靜,袁真沉思許久,沒有再行詢問,而是令袁瑾喚來忠仆,先引秦雷下去休息。
「桓刺使的提議我會考慮。」袁真道,「你可暫留壽春,待我處理完雜事,會書信一封交你帶回。」
「諾!」
秦雷抱拳行禮,明白袁真所言確實,並非是在設法拖延時間。
事實上,知曉書信內容,袁真肯定會和朱輔翻臉。他病成這樣,先前的盟友又打算背後-捅-刀,同桓容合作幾乎是唯一的出路。
秦雷下去之後,袁真將書信遞給袁瑾,又咳嗽幾聲,目光落在*身上,沉聲道:「你是自己說,還是我讓你說?」
*瞬間臉色慘白,嘴上的布被取走,整個人已抖如篩糠。
他可以在桓容面前逞強,卻不敢面對袁真。作為朱輔的兒子,他太清楚袁真的手段。
「我、我說。」冷汗順著臉頰滑落,*的聲音發顫。
「自使君病重,家君便常與臨淮叔父書信,只等使君駕鶴……」*頓了頓,下邊的半句話實在不敢出口,唯有含混過去,「便借臨淮郡兵逼大公子交出手中勢力。」
隨著*的講述,袁真的臉色愈發陰沉。怒到極致,竟詭異的平靜下來。
袁瑾狠狠攥著書信,當真是怒不可遏。
沒有*的話,他還可以當這是桓容詭計。對方親口招認,他想將事情賴到桓容頭上都不行!
「阿父,朱輔欺人太甚!」
想當初,朱輔朱胤能坐上太守寶座,袁真沒少在背後出力。不想袁氏一夕落魄,對方竟要背後下手!
「好啊,當真是好。」袁真咳得更加厲害。
他被桓溫設計,又被晉廷視為棄子,一怒占據壽春叛晉。朱輔向來同他親厚,知曉此事之後,二話不說隨他一起北投,他還對這「老友」懷有幾分愧疚。
萬萬沒想到,對方竟是貌忠實奸,表面一套背後一套,打算趁他病要他命!
「袁石。」
「仆在。」
「帶下去埋了。」袁真飲下一口溫水,聲音略顯無力,說出的話卻令人膽寒,「命袁柳立刻關閉城門,不許任何人進出。」
「諾!」
「圍住朱輔的宅院。」袁真狠聲道,「凡是宅中之人,一個不留!嚴查城中郡兵,凡同朱氏有牽連的,連同其家小全部關押,仔細盤問。」
「諾!」
忠仆領命下去安排,順手將*拖了下去。
*還想掙扎求饒,當場被卸掉下巴,再發不出半點聲音。
待室內只剩下父子二人,袁真對袁瑾道:「阿子,你後宅中的婦人盡快處置掉。」
「阿父,」袁瑾震驚的抬起頭,「她是阿峰的生母。」
「婦人之仁!」袁瑾恨聲道。
「這個婦人絕不能留!我早在懷疑,朱輔為何能知曉我的一舉一動,連我服用的葯方都一清二楚。除了家中透出消息,沒有其他可能。」
「或許是奴仆。」在袁真冰冷的目光注視下,袁瑾的聲音越來越低。
「我知你喜愛阿峰,我又何嘗不喜。」袁真疲憊的閉上雙眼,道,「瑾兒,你要知道,如今我已非豫州刺使,你也不再是刺使公子。我為晉廷叛-臣,稍有不慎就將萬劫不復,粉身碎骨!」
如果不是沉痾在床,恐回天乏力,袁真哪會同袁瑾如此廢話。
可惜他身邊只有這一個嫡子,還如此的不成器。想到這里,袁真不免暗中嘆息。
「阿子,你可明白為父之言?」
袁瑾垂下頭,雙拳緊握。
見他這般表現,袁真胸中猛然騰起一陣怒火,旋即又化成一片悲涼。如果他有一個兒子成器,哪怕是個庶子,他都不會如此擔憂身後之事。
「阿父,不能、不能關著她嗎?」袁瑾試著開口。
袁真終於失望。
「罷,隨你。」
「阿父?」聽出袁真的心灰意懶,袁瑾沒有半點慶幸,反而開始陷入惶恐。
「我時日無多,你不願從我之命,今後的路就自己走吧。」
話落,袁真躺回榻上,疲憊的合上雙眼。
「阿父……」
袁瑾愈發感到心慌,雙膝一軟,跪行向前,哭求道:「阿父,兒從命,兒願從命!」
袁真仍是不言。
「阿父,兒錯了!阿父!」
袁瑾滿面惶恐,袁真終於轉過頭,看著他,心中更覺得失望。
如果袁瑾能堅持下去,即便是婦人之仁,好歹能有幾分擔當。如今這個樣子,讓他如何放心將袁氏家族交給他!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袁真開口道,「處置好這件事,點二十部曲和五十私兵出城,截殺歸來的朱輔。」
「諾!」
袁瑾帶著眼淚應諾,起身退出內室。
想到要將結發之妻殺死,心頭難免有一絲不忍。然而,袁真的話如警鍾般長鳴腦海,迫使他壓下那一分憐惜,轉道走向後宅,左手握牢劍柄,用力得手背鼓起青筋。
在面對妻子不信的目光,舉起寶劍時,他心中怨恨的不是桓溫晉廷,不是意圖吞並袁氏仆兵的朱輔,而是將這一切揭開的桓容。
「小賊,總有一日我必殺你!」
鮮血濺到臉上,這一刻的袁瑾仿佛地獄走出的惡鬼,猙獰、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