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1 / 2)

桓容 來自遠方 2996 字 2020-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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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岵的兩個女兒名為熊女虎女,去年剛剛及笄。因被氐人所擄,親事尚未定下。聽婢仆言,欲將二人召入刺使府,高岵夫妻不免愣了一下。

高岵眉頭緊擰,妻子周氏相對鎮定,開口問道:「敢問是殿下的意思,還是桓使君之意?」

阿麥凝視對面婦人,聽出話中試探,緩聲道:「此事是由郎君提議,然女郎會授官職,侍於長公主殿下幕府。」

高岵夫妻面面相覷。

郡公主也能開府?

莫非他們在北方太久,錯過南地方變化?但無論如何,只要女兒是侍奉公主,不為使君婢妾就好。

「殿下厚恩,使君大德,我夫妻二人感激涕零。」

「高隊主之言,我自會上稟殿下。」阿麥點點頭,繼續道,「全村遷走必定忙碌,我不便多打擾。兩位女郎無需著急隨行,到盱眙安定之後,攜此物往刺使府即可。」

話落,阿麥取出兩枚玉珠,圓潤晶瑩,以彩絛包裹,連著銀線編成的流蘇,甚是精美好看。

「諾!」

高岵令女兒接過,送走阿麥,沉聲叮囑道:「阿女有這番造化,實是做夢都未曾想到。到了殿下身邊,務必要盡心盡力,凡事循規蹈矩,休要起不該有的心思。可明白了?」

「阿父放心。」

熊女和虎女小心的收好玉珠,互相看看,熊女當先笑道:「女兒不是那樣的人,不然枉費阿父阿母教導。」

「對!」虎女補充道,「在北地時,咱們朝不保夕,更落入氐賊手里。那個不要臉的還想占阿姊便宜!不是桓使君派人往北,女兒拼著性命不要,必和那賊子同歸於盡!」

「傻話!」周氏斥道。

「阿母,這話可不傻。」虎女握拳道,「咱們在北邊看得還少嗎?不是阿父和叔伯兄長拼命,堡里的女子哪有活路?看看一同被抓來的幾個,男子不頂事,到頭來……」

「虎女。」熊女靠近妹妹,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都過去了。桓使君是好人,咱們忠心侍奉長公主殿下,總能報得大恩。」

虎女重重點頭,擦去眼角的淚水,道:「咱們沒有高門女郎的才學氣度,卻有一把子力氣,總能派上用場。」

一把子力氣?

高岵差點揪掉下巴上的長須,周氏的眉毛當場立了起來。

「這是女郎該說的話嗎?」

「阿父,阿母,方才那人說了,殿下留了兩只虎崽性命,召我姊妹到身邊,七八成是要養虎。」熊女心思縝密,認真分析道,「好在我和阿妹都不是生手,此番去了,定會將事情辦得妥妥當當,讓殿下和使君滿意。」

「養虎?」高岵仔細想想,倒真像這么回事。

「還有,殿下要給我和阿妹授官,多半是看在阿父和族中叔伯兄長。」熊女繼續道,「只要阿父在使君帳下有一席之地,阿母同女兒必將無憂。」

常年生活在戰亂之中,懦弱和愚笨被視為和死亡掛鉤。

熊女和虎女年紀不大,見過的生死慘事卻不少。被氐人抓去,關在羊群中足足半月,更讓她們徹底明白,不夠堅強、遇事只會哭,下場絕不會好。

哪怕哭出花來,照樣引不來任何憐憫,只能給賊寇增添樂趣,讓他們以為漢家女子軟弱,可以隨意欺凌。

想要活下去,必須學會堅強。遇上豺狼,就要學會拿起刀劍!

關乎性命的抗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提起北地的遭遇,一家人陷入沉默。直到族人來找,言是桓容又遣人送來粟米熏肉,方才回過神來。

「粟米?」

「熏肉?」

「對!」來叫人的漢子正當而立之年,膀大腰圓,滿臉的絡腮胡,一身的腱子肉。短袍撐得鼓鼓囊囊,露出的半截手臂活似岩石一般。

「足足一車粟米,夠咱們吃上半個月。還有大條的熏肉,我見過,城內能賣上這個價!」漢子伸出一只手,豎起三根手指。

「來送糧的錢司馬好心,見村里孩子多,當場取出一袋糖分了下去。」

漢子頓了頓,抓抓腦袋,咧嘴道:「見孩子們喜歡,錢司馬又命人回車隊取,讓我交給伯父。言此物在市上價高,州兵每季卻能分得半袋,算在餉銀之內。」

「糖?」

接過漢子遞來的布袋,高岵掂了掂分量,不禁面露詫異。三兩下解開系繩,看到袋中晶瑩的顆粒,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東西他見過,氐人貴族視之如寶。說是鹽瀆出產,滋味甘甜,數量稀少,如今價比黃金。

「你方才說軍餉里有這個?」高岵不敢相信。

「對!」漢子憨厚的笑了,「我想著阿妹喜食蜂蜜,定也喜歡這白糖。待投身軍中,發下的糖都給阿妹!」

漢子和高岵是本家,與妻子成親多年,膝下始終沒有一兒半女。就輩分而言,他與熊女虎女是平輩,需以兄妹相稱。但因年齡關系,幾乎將兩人當做女兒照顧。

「多謝阿兄!」

姊妹倆沒有客氣,分別捻起一顆糖粒送入嘴里。甘甜的味道瞬間溢滿口腔,咯吱咯吱咬兩下,更是驚訝得瞪大雙眼。

「如何,我沒說錯吧?」漢子笑得愈發憨厚。

熊女和虎女頻頻點頭,盯著高岵手里的布袋,雙眼發亮。

周氏詢問村中安排,知曉婦人們已開始忙碌,不顧兩個女兒噘嘴,一手一個拉回去幫忙。

高岵站在原地,想著南來後的種種,再思今日一面,不禁嘆道:「桓使君胸懷大志,我等偏干抵達幽州,投入使君帳下,實是先祖庇佑!」

「伯父此言何意?」漢子奇怪道。

「何意?」高岵將糖袋系好,笑道,「現在不好多言,待到了盱眙,我再同你細說。回去叮囑幾個還不服氣的,桓使君乃是潛龍,不會拘於一州之地。我等投身州兵,不愁沒有仗打。輸給自己人不算什么,和外敵廝殺才能見真章!」

剎那間,漢子臉上閃過震驚之色,頓覺喉嚨發緊。

「伯父……」

「你要牢牢記住,進-入軍營之後莫要偷奸耍滑。我等立誓為桓使君效死,就要說到做到,不能墜了祖先名聲。還有,」高岵話鋒一轉,道,「往盱眙去之前,給你張伯父送一封書信,看他是否有意同往。」

「諾!」

村中一片忙碌時,車隊經過短暫休整,繼續啟程。

桓容策馬在前,歸心似箭。

不料想,行出不到五里,就被南康公主喚到車邊。

見親娘面露憂色,桓容心里咯噔一聲,忙問出了何事。知曉是兩只小虎崽沒飯吃,正餓得嗷嗷直叫,不免當場無語。

「阿麥熬了肉湯,兩只都不肯吃。」南康公主捧起虎崽,眉心輕蹙。

「阿母莫急,此處距村中不遠,我讓人回去問問。」

親娘難得對兩只幼虎上心,自然不能等閑視之。

反省自己考慮不周,桓使君敲敲馬鞭,命私兵立刻回村,仔細打聽清楚,這兩只虎崽平日都吃什么。

「如有產-奶的牲畜,可予銅錢絹布市換。」

「諾!」

私兵躍身上馬,轉眼飛馳而去。

車隊減慢行速,過了大概半個時辰,私兵從原路馳回,馬背上馱著一只布袋,袋中似有活物。

「使君,仆返回村中道明情況,高隊主言村中並無牲畜,之前獵殺一個狼群,恰好有一只產崽的母狼。」

私兵一邊說,一邊將布袋從馬背解下。不是他回去得快,這只狼已被扒皮下鍋。

按照熊女和虎女的說法,之前要給虎崽喂奶,這才留它一條性命。如今沒了用處,自然要下鍋吃肉。

愛護動物?

不好意思,現在是東晉,沒有野生動物保護法。無論漢人還是胡人,和狼群都是不共戴天仇家,見到必要戰上一場。

胡人是為保護畜群,多數漢人百姓則是為了保命。

「袋中是狼?」

「是。」私兵壓住亂動的袋子,解開袋口,露出一只帶著雜毛的灰狼頭。

狼嘴被布條捆緊,四肢也被綁住,雙眼充斥凶光,很有些嚇人。桓容半點不懷疑,一旦繩子解開,它必要躍起傷人。

「騰出一輛大車。」桓容吩咐道。

這樣的凶物自然不能靠近親娘。路上沒有辦法,等到了盱眙,設法尋一頭母羊或是母犬,不愁虎崽沒有飯吃。

知曉情況,南康公主將虎崽放入竹籃,交給阿麥帶去-喂-奶。

大車騰空,鋪著一層稻草。母狼被捆在車里,兀自掙扎不休,喉嚨里不斷發出低咆。

阿麥上車之前,錢實攔了一下,皺眉道:「此物危險,不若我來?」

「無妨。」阿麥笑了笑,朝身邊的婢仆示意。後者率先等車,用絹帕蓋住狼頭。

不過兩息,掙扎不休的母狼安靜下來,四肢攤開,哪里還有半點凶相。虎崽被放到狼腹下,小爪子踩了幾下,咬住-乳--頭,終於不再叫個不停。

車隊繼續前行,距盱眙城三十里,蒼鷹從北返還,在半空鳴叫兩聲,飛落到桓容高舉的手臂。

「你可是越來越重了。」

桓容嘶了一聲,將蒼鷹移至馬鞍,取下墊在胳膊上的狼皮,熟練的揉了揉手腕。

「噍——」

「甭委屈,看看你這個頭,還敢說不重?」

「噍——」

「拿屁-股對著我也沒用。」

雙方早就混熟,不擔心蒼鷹轉頭咬人,桓容笑著撫過鷹羽,取下綁在鷹腿上的竹管。

比起之前,這封信很短,內容卻是石破驚天。

從頭至尾看過兩遍,桓容下意識磨著後槽牙,思量回到盱眙後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