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帝一百八十五章(1 / 2)

桓容 來自遠方 2589 字 2020-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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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逢元月,盱眙少見晴日。難得幾天未落雨雪,卻是冷風陣陣,更覺得陰寒。

穿過廊下時,冷風迎面席卷,似能穿透骨髓。桓容加快腳步,行到東院門前,恰好見虎女和熊女手持金絲絞成的粗繩,引兩頭猛虎入籠。

兩虎尚未成年,個頭已經不小。縱然被馴養,每日仍要關入籠中,以免傷人。

「郎君。」

籠門關好,兩頭猛虎開始享用鮮肉。虎女和熊女福身行禮,側身讓到一邊。

一月前,高岵率族人抵達盱眙城,憑桓容留下的木牌,入南城大營。

見識過州兵的鐵律、私兵的勇猛以及桓氏仆兵的血性,高岵嚴令族人,操練必盡全力,日後有機會臨戰更要沖鋒在前。

「我等初來乍到,未立一功,依仗的不過是先祖留下的練兵之法。如想在桓使君麾下站穩腳跟,光會練兵列陣無用,必要有實在的功績!」

許超、魏起和馬良等均是由伍長晉身,立功之後方才升為什長,如今僅兩人升為隊主。高岵等人未立寸功,剛來自成一隊,並調撥近百州兵操練,自然讓未見過戰陣的將兵不服。

幽州尚武,軍營之中更是憑本事說話。

眾人不服高岵,常借操練比武挑釁。三番兩次下來,多少見識過對方的本領,彼此都生出忌憚。

最直接的後果,操練更加努力,路過營門,總能聽到聲聲大喝,伴著掄起飛石的嗖嗖聲,以及兵器掃過的破風聲。

氣氛能夠感染人。

大營上下鉚足一股勁,州兵、私兵、仆兵皆不甘落後。連投奔的羯羌都被帶動,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只要桓容一聲令下,甭管朝哪個方向進攻,將兵都會嗷嗷叫著往前沖,絕無一人怯戰。

既然應征拿餉,自要戰場上見真章。

立功才能升官,升官才可封妻蔭子,繼而興旺家族。再者說,大家一樣操練,一樣比武,別人勇往直前,自己臨陣退縮,一頂「懦夫」的帽子扣上,同鄉、同族都會被帶累!

這樣的事沒人能夠做出,也萬萬不能做出。

「不是桓使君,家人能吃上飽飯?族人能有一處安身之地?甚至開荒種田,經營坊市買賣?」

「我等既然投軍,自要報效使君!」

「不思活命大恩,豈是人子所為!」

在賈秉和荀宥等人的推動下,幽州上下盡知桓使君而不知晉室,如果哪天桓容兵指建康,將兵百姓都會眼也不眨一下,抄起兵器跟著使君進發。

戰旗所指,管你是不是皇族宗室,管你是不是士族高門,統統都要趴下!

豫州剛入治下不久,固然有尚武的風氣,民心依舊有所保留。

賈秉向桓容建議,無需將州內官員全部撤換,以免造成人心不穩,可以一點點向內摻沙子,從幽州的豪強士族,到隨袁峰投效的袁氏舊人,均可向州內安排。

「三方角力,自無暇生出他念。明公只需穩坐棋盤,執棋落子即可。」

之所以敢這樣安排,全因豫州地理位置特殊。東臨幽州,西接荊州,南靠江州,三面都是桓氏勢力,州內官員想生二心另謀他主都不可能。

除非向北跑。

而以為目前秦氏和幽州的關系,十有八-九前腳剛投,後腳就被綁成粽子押回來。

投靠氐人?

這個念頭壓根想都不用想。

未曾出仕也就罷了,但凡能被朝廷選官,皆有家族為根基,舍棄家族投靠胡人,祖宗都會被氣得從墳墓里跳出來。

沒用太長時間,豫州的形勢漸趨平穩,縱有一兩個不平的聲音,也沒濺起多大的水花。這讓等著看熱鬧的某些人很是失望。

所謂的「某些人」,既有與桓容不睦的對手,也有桓熙桓濟等同父兄弟。

每每想到這里,桓容都覺得費解。

要說看不清形勢,未免有些牽強。可以家族為先的當下,如此數鼠目寸光的確讓人無語。難怪歷史上會聯合桓秘加害桓沖,最後事敗被流放,估計雙眼早被嫉妒和不甘蒙住,智商常年不在線。

相比之下,琅琊王氏、太原王氏能根基牢固,人才輩出,延續幾百年,形成獨特的門閥政治,絕非沒理由。

想到自己要面對桓沖一樣的「難題」,桓容難免有幾分頭疼。

桓沖好歹是叔父,處置桓熙桓濟不用留手。自己是這幾個「智商不在線」的兄弟,動手難免被世人說嘴。

先前非議桓大司馬的刀筆,此刻怕早已盯上自己。

但因此退縮,放任桓熙桓濟等胡鬧,桓容絕對做不到。與其等他們鬧出亂子,給外人可趁之機,還不如自己下手。

反正都有「水煮活人,喜食生肉」的凶名,再加一兩樁又有何妨。

歷史是任憑人打扮的小姑娘。

等他手握大權,俯瞰世間眾生,讓史官春秋一下,想必不是什么難事。

換做三年前,桓容絕不會有此類想法。現如今,他徹底融入這個時代,走上和預想中完全不同的道路,不能以此間規則行事,早晚會被對手吞噬。

思緒翻騰,額際一漲一漲的疼。

桓容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突起的煩躁,除下木屐,邁步走進房門。在外室暖了片刻,方才行入內室。

彼時,南康公主和李夫人正坐在屏風後,展開姑孰送來的書信細讀。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屏風前,一身素色長袍,發束葛巾,竟是許久不見的郗超。

桓容詫異挑眉。

看看側身行禮的郗超,又看看白玉鑲嵌的屏風,不禁暗道:這位怎么會來盱眙,難道不怕親娘仍記前事,將他一劍扎個對穿?

「見過郎君。」

郗超在桓溫幕下多年,官至侍郎。在桓溫活著的時候,即便品位高於他的官員,都要對他客氣幾分。如今桓溫去世,他又同郗愔決裂,估計日子不會太好過。

想到這里,桓容無聲嘆息,拱手還禮,又問候過親娘和李夫人,方才正身坐下。

「郗侍郎前來報喪。」南康公主聲音微啞,「你父病發突然,來不及見最後一面。你需盡快動身前往姑孰,同你幾位叔父和族中商定喪葬之禮。」

「諾!」

時下無需守孝三年,更無丁憂一說。

桓容身為幽州刺使,同時掌控豫州,不能長時間離開盱眙,待桓大司馬出殯之後,就當立刻返回轄地。

「大司馬喪期已定,由術士卜笄。」郗超出言道,「目下,使君兩位叔父已往姑孰,仆攜其書信,請使君往姑孰奔喪。」

屏風後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阿麥自右側行出,將一卷竹簡交給桓容。

竹簡上的字跡並不陌生,明顯出自桓沖。內容不長,言明桓大司馬病逝,促桓容上表朝廷,並盡快趕往姑孰。

從頭至尾看過兩遍,確定沒有任何疏漏,桓容放下竹簡,問道:「建康兄長處可有人送信?」

「有。」郗超言簡意賅,道出送信之人,並言桓大司馬臨終有遺名,言世子桓熙才具不佳,不可掌桓氏。承爵後仍留建康,姑孰交由桓沖鎮守。

「阿兄留在建康?」桓容微感驚訝。

「是。」郗超繼續道,「大司馬還有言,待葬禮之後,送二公子往建康。兩位小公子送至盱眙,交由殿下教導。」

桓容眉心微擰,下意識看向屏風後。

「馬氏和慕容氏如何安置?」南康公主出言,似不意外這番安排。

「馬氏為大司馬殉,慕容氏隨行建康。」郗超垂下視線,聲音沒有太大起伏,「凡其身邊婢仆,皆同往。」

也就是說,馬氏身邊的人一個都不能活。

屏風後久久無聲。

李夫人看向南康公主,後者握住她的手,繼而拂過她的發,紅唇輕動,無聲道出兩個字:「放心。」

馬氏為桓大司馬殉,有因也好,無因也罷,查出不對也好,僅是湊巧也罷,事情至此,南康公主不會讓李夫人出事,任憑是誰,也休想動她一根頭發。

「大司馬有言,建康、姑孰兩府皆交殿下安排。」

簡言之,除了兩個年幼的兒子,余下的姬妾美人,全部交給南康公主處置。

該說的話說完,郗超起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