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1 / 2)

桓容 來自遠方 2716 字 2020-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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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卑騎兵前仆後繼,不顧性命沖向晉軍。

氐人將兵無心戀戰,趁鮮卑騎兵攔住晉兵,以最快的速度脫離戰場,馳出成縣地界,直奔仇池。

大部隊陸續撤走,鮮卑騎兵獨木難支,很快被晉兵分割包圍。

桓容立在武車前,目及戰況,命虎賁-進-入戰陣,尋到典魁、許超和高岵等人,傳達新的命令。

「使君有命,棄刀下馬,跪地不殺!反抗到底,部族親族一概格殺勿論!」

大概一刻鍾左右,戰場中響起雷鳴般的吼聲。

「棄刀下馬,跪地不殺!」

鮮卑騎兵被困陣中,前後左右都是晉兵,多數已到強弩之末。氐人西逃,實是孤立無援,能戰到此刻,全憑一股血性支撐。聽到晉兵的喊聲,不禁有人開始動搖。

降還是不降?

氐人已逃,沒有援兵,自身又被困在陣中,絕無取勝可能。如晉人所言,堅持不肯下馬,待到城外騎兵被剿滅,城內的部落家人必要遭殃!

桓容馳援梁州,擊退楊安的消息,早已經傳到北地。

桓使君凶名在外,鮮卑人實在擔心,繼續打下去,惹怒這位凶神,他真的會下狠心,將部落中殺得一個不留。

突然,有一名傷重的騎兵落馬。

附近的晉兵沒有上前,更沒有趁機下刀,而是喝問道:「你可願降?」

鮮卑騎兵失血過多,人已經有些糊塗。撐著最後一絲神智,勉強能聽清耳邊的話,費力的撐起身,跪在地上,丟掉兵刃,沙啞道:「某願降。」

聲音雖低,卻如冷水落入滾油,瞬間濺起一陣爆響。

見晉兵的勸降不是做假,陸續有鮮卑騎兵下馬,兵器丟到身前,操-著不太熟練的官話,大聲道:「某願降!」

只要不屠城不殺俘,鮮卑人有一個算一個,都無心再戰。

早年部落被滅,他們幾經輾轉,先是投奔慕容鮮卑,後又改投氐人,為的不過是保存部落元氣,休養生息,以圖東山再起。

拼死攔截晉軍,不是為楊安的軍隊斷後,而是要護住縣城內的親人。

知曉晉兵沒有斬盡殺絕的打算,不用彼此商量,干脆利落的下馬棄刀。如有必要,他們甚至可以立刻轉投,成為桓容手下的刀槍。

在亂世求存,漢人艱難,胡人亦然。

沒有雄厚的實力,漢、胡沒有多大區別,都是各處離散、朝不保夕,隨時可能丟掉性命,成為茫茫大地上的一堆枯骨。

這支拓跋鮮卑在北方游牧時,和敕勒部發生沖突,被敕勒聯合鐵弗擊敗。

經此一戰,超過千人的部落銳減大半,能戰的勇士不到三百,余下多是婦人孩童,老人不願拖累部落,多數在遷移過程中離開或者自盡。

此後稍有恢復,但壯丁的數量始終沒有超過五百。不然的話,以這支部落鼎盛時的戰斗力,拼死一戰,桓容未必能占到多大便宜,損失絕對不小。

越來越多的鮮卑人棄刀下馬,跪在地上。

幾名穿著皮甲的羌人上前,查看過眾人臉上的圖騰,將一名身材魁偉的大漢帶到桓容面前。

此人身高將近八尺,肩寬背闊,雙臂尤為粗壯,掌心、指腹和虎口都帶著厚厚的繭子。到了近前,能明顯看出他的腿受過傷,走路時一瘸一拐,很不利索。

「使君,此人應為首領。」羌人抱拳道。

鮮卑人被按跪在地上,掙扎兩下不得起身,費力抬起頭,見一個身穿玄色長袍,眉目如畫的年輕郎君站在面前。

腰間束著玉帶,長袖在腕口收攏。

寶劍佩在身側,劍柄雕刻虎首,明顯出自大匠之手。雖未當場出鞘,亦可知鋒利無比。

視線上移,冷不丁對上桓容雙眼。

漆黑的雙眸,深不見底,表情似笑非笑,縱然猜到面前人的身份,也無法將他和「水煮活人」的凶名聯系到一起。

不期然想起慕容鮮卑,那也是一個比一個長相漂亮,一個賽一個凶殘。

鮮卑首領下意識打了個寒顫,本能的低下頭,斷開視線。

「爾非氐賊。」桓容開口道,「出自何部?」

他早有猜測,但是,仍需對方親口證明。

「回使君,某出身拓跋鮮卑,乃禿發部。」為保住部落中人,鮮卑首領不敢激怒桓容,完全是有什么說什么。

「拓跋鮮卑?」

「是。」鮮卑首領繼續道,「永嘉年間,我部曾於草原游獵,被敵部所擺,被迫遷移。先投慕容鮮卑,後轉投氐人,被安置在武都郡,為氐人守城。」

「爾部現有多少人?」

「壯丁不足四百,余下盡是婦人孩童。」鮮卑首領頓了頓,繼續道,「婦人和半大的孩童皆能開弓,如要臨戰,亦能一用。」

桓容沒有繼續向下問,仔細打量著鮮卑首領面上的圖騰,摩挲著藏在袖中的荷包,斟酌一番,終究沒有當場取出。

還不到時候。

「爾等既然棄刀下馬,我自會遵守承諾,不追究爾等家人。」

「謝將軍開恩!」鮮卑首領跪在地上,單手用力的捶著胸口,「禿發孤願向天神發誓,只要將軍不棄,願為將軍手中刀劍!」

桓容差點咬到舌頭。

難怪這位能帶著部落游走各方,這份眼力價和反應能力非尋常可比。他還沒有開口招攬,竟是主動縱身一躍,准確的跳進碗里。

不過,立場轉變得如此之快,忠誠度實在有待商榷。

不用等到日後,就在當下,桓容完全可以肯定,沒有足夠的利益維系,禿發孤絕對會和背叛氐人一樣背叛自己。

打量著滿臉誠懇的禿發孤,桓容挑起眉尾,微微一笑,意味深長道;「禿發首領倒是識時務之人。」

「不敢當將軍誇贊。」

不知是真聽不出話中隱含之意,還是臉皮厚到故意忽略,禿發孤繼續順桿爬,拍著胸口道:「只要將軍願意收留,我等必為將軍沖鋒陷陣,絕無二話!將軍如要進攻仇池,我等願為將軍帶路!」

「此事再議,現下倒有一事勞你去做。」

桓容笑意微淡,命典魁和許超將人押到城下,對城中守軍喊話,令其放下兵器,打開城門。

「桓使君有言,放下兵器,打開城門,留爾等性命!」

成縣雖不大,卻是武都郡治所所在。

楊安南下攻打梁州,武都郡太守隨之出兵,想借機撈點便宜。

不想便宜沒撈多少,遇上桓容當頭一棒,楊安率大軍撤退,武都郡太守只能跟著一起跑。路過成縣不入,唯恐被晉兵追到。

太守不在治所,郡內事務一概交由主簿打理。

知曉城外戰況,鄭主簿險些當場罵娘。

「您看?」

幾名賊曹和議生候在堂下,都等著主簿拿主意。

左右看看,年約四旬的鄭主簿苦笑一聲:「大軍潰敗,太守過縣城而不入。拓跋部投降,晉兵就在城外,以諸位看,僅憑城牆可能擋住晉兵?」

眾人緘默,都是心知肚明,不想死只能開城門。

楊安事做得不地道,武都太守膽小逃竄,他們區區幾個職吏,為何要一門心思的送死?

「仆等聽鄭主簿調遣!」

一名議生出言,余下眾人紛紛附和。

在場人中,鄭主簿品位最高,官位最大,是死守還是主動打開城門,自然要由他來決斷。

成縣納入東晉版圖,他們的好處自然少不了;如果被氐秦奪回,有鄭主簿在前頂鍋,他們位卑職淺,不過附和「上官」,不能反對而已。

猜出眾人的打算,鄭主簿心頭發緊,狠狠磨著後槽牙,恨不能當場-拔-劍,將眼前人全部捅個對穿。

不到兩息,有健仆匆匆來報,城外-射-入飛箭,箭上帶有桓容手書,勸城內莫要負隅頑抗。

「此中有言,如開城門,可保我等性命無虞。」

視線掃視眾人,鄭主簿冷冷一笑,翻過絹布,在背後寫下願開城門、棄胡投漢之語,旋即簽名落印,並按上手印。

「諸位既言事情由我決定,那么,便在此絹上落印吧。」

無論日後如何,這張絹布就是眾人轉向晉軍的證據!

想讓他背鍋?

可以。

但別忘了,大家都不是什么善人,豁出去,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別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