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1 / 2)

桓容 來自遠方 2598 字 2020-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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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會之後,王獻之未在台城久留,急匆匆登上馬車,打道回府。

三月之前,郗道茂身懷有孕。這是長女夭折之後,相隔數年,夫妻倆再聞喜訊。

王獻之欣喜若狂,族中長輩也是松了口氣。

王獻之身為琅琊王氏嫡支,同王彪之並立朝堂,今後有可能成為王氏族長,若是一直沒有嫡子,對全族人來說都是個心病。

東晉時期,士庶有別,嫡庶分明。

如桓大司馬壓制嫡子,扶持庶子,實在是少之又少。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桓容身懷晉室血脈,如若不然,南郡公世子未必不會改封。

琅琊王氏詩書傳家,凡事從古禮、遵祖訓。雖不至將庶子做奴仆對待,在繼承人方面,始終不會亂了規矩。

假如王獻之沒有嫡子,他的繼承人不會首選庶子,而是親兄弟的嫡子。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士族規矩如,千百年傳承下來,絕不會輕易打破。

王獻之歸心似箭,恨不能長出一雙翅膀飛回府內。偏偏有人「不識相」,半道將他截住。

看著身著朝服,頭戴進賢冠的謝玄,王獻之實在沒法擺出好臉色。

「幼度何意?」王獻之皺眉。

「子敬莫要誤會,玄實有要事相商。」

謝玄本不想如此,奈何送出的拜帖皆如石沉大海,壓根沒有回音。

叔父讓他拜訪王子敬,結伴北上,實有意借機緩和陳郡謝氏和琅琊王氏的關系。可惜王獻之不給面子,突然生出左性,壓根不打算理會謝玄。

實在無奈,謝玄只能在朝會之後攔人,用最「粗暴」的辦法達成目的。

聽完謝玄的解釋,王獻之總不好強行走人,折中一下,請謝玄過府,也好仔細聽一聽,對方究竟有何要事。

兩輛馬車行過秦淮河北岸,車廂上的標志引來路邊人的注意。

賈秉坐在牛車上,令健仆減慢行速,看著王獻之和謝玄一前一後擦身而過,不由得微微挑眉,片刻後道:「不必再去烏衣巷,去青溪里左衛將軍府上。」

「諾!」

牛車掉頭轉往青溪里,賈秉合上車窗,靠在車壁,思量著今日所見,當下鋪開絹布,寫成一封短信,只能歸家之後,立即放飛鵓鴿,將建康變化盡說於桓容。

台城的反應不出預料,吳姓也不是問題,高平郗氏因郗方回而起,終有短板,就如當初的桓氏,不被頂級高門接納。加上郗方回年事已高,高平郗氏實不足為據。

「若是郗景興在,怕不會如此簡單。可惜啊。」賈秉搖搖頭。

郗愔和郗超反目,滿朝皆知道。郗融固然有才,到底不及郗超。並且,他算是被趕鴨子上架,在郗愔入朝後鎮守京口。如若不然,他怕是更樂於辭官讓印,每日里清談養生,遠遠躲開官場和兵權。

「英雄末年,卻無可托付之人。」

想到這里,賈秉不免嘆氣,生出幾分唏噓。

不提賈舍人前往青溪里,是如何游說左衛將軍殷康,謝玄做客王府,被孤零零的丟在正室飲茶,身為主人的王獻之,回府就跑得不見蹤影。

知曉事出何因,謝玄倒也不甚在意,一邊飲著茶湯、享用糕點,一邊欣賞屏風上的題字和牆上懸掛的詩畫,倒有幾分自得其樂。

好在王獻之並非不知禮之人,見過妻子,確定一切安好,立即來見謝玄,當面致歉。

「幼度見諒。」

「無妨。」謝玄笑道,「子敬之心,玄能理解。」

聰明人談話,說麻煩實在麻煩,說簡單倒也簡單。

兩人相交多年,對彼此都十分了解。謝玄的來意,王獻之能猜出五六分。等他開口,五六分就變成了七八分。

對方坦言告知,有緩和兩家關系之意,王獻之斟酌之後,打算接下這份善意。

「子敬之意,我已明白。」王獻之笑道,「實不相瞞,自敬道上表宣於朝中,我亦有意往北,然牽掛家中,一時未能拿定主意。」

謝玄點點頭。

事情的確不巧。

盼了多年,王獻之才盼來這個孩子。

如果就此離開,難免有所掛念。

「既如此,子敬可暫做考量,如有決斷,可遣人過府。」

事情談完,謝玄沒有久留,很快告辭離開。王獻之親自將他送出門外,轉身回到正室,坐在屏風前,看著已空的漆盞,默默陷入沉思。

正搖擺不定間,門外傳來一陣木屐聲。

王獻之抬起頭,見郗道茂從門外走來,忙起身上前,將她扶到屏風前。

「天氣漸涼,怎么不加一件斗篷。」

「夫主太過小心。」只有兩人獨處,郗道茂才會喚王獻之的小名。在人前,哪怕是在府內的婢仆面前,始終遵循禮儀,不錯一星半點。

禮儀教養鐫刻在骨子里,不用刻意為之,一舉一動都十分自然,帶著幾分隨意,卻十足的賞心悅目。

「小心總無大錯。」

夫妻倆落座,婢仆重新送上茶湯和蜜水,另外還有幾盤糕點,都是幽州傳來的花樣,味道並不十分甜,卻格外得郗道茂的喜歡。

為此,王獻之特地命人往幽州,開出三倍的工錢,聘來專做糕點的廚夫。

自同桓容聯手做生意,掌握建康七成以上的鹽市,王獻之半點不差錢。

「謝郎君過府可有要事?」

謝道韞和郗道茂是妯娌,兩人的關系向來不錯。陳郡謝氏族和琅琊王氏漸行漸遠,兩人的關系依舊半點不受影響。

如今謝玄過府,兩家關系似有緩和跡象,郗道茂自然樂見。

得知謝玄離府,王獻之獨在正室,猜測或有隱情,故而主動尋來,希望能親耳聽一聽是怎么回事。

「此事,」王獻之頓了頓,握住郗道茂的手,道,「實是關系北地。」

「北地?」

「日前,幽州刺使上表,言及發州兵……」

王獻之不打算隱瞞妻子,從桓容上表說起,將四州出兵、桓容有意打通西域商路以及謝氏的考量和盤托出。

郗道茂靜靜聽著,等他說完,方才開口問道:「夫主是何考量,可要和謝郎君同行?」

「這……我尚未拿定主意。」王獻之面露遲疑。

「可是因為我?」郗道茂笑道,「其實夫主大可不必。」

「可,我到底不放心。」

郗道茂笑著搖了搖頭,令婢仆退下,關上房門,道:「官奴,大事為重。大丈夫立志,自當言出必行。國事家事當前,怎可囿於兒女之情。況醫者言,我無大礙,每日膳食注意,不思憂心事,必能母子平安。」

「阿姊,如我北上,恐未知歸期。」

「那又如何?」郗道茂笑了,如幼時一般捏了下王獻之的耳尖,「日子再長又能長到哪里去?再者說……」

「什么?」

「官奴,你在外有所建樹,我母子才能更加安穩。」郗道茂聲音微低,沉聲道,「桓宣武在時,其家眷在京,誰敢小看?縱有南康長公主之因,然究其根本,實是其手握權柄,滿朝上下皆仰其鼻息。」

「如今伯父在朝,情況又是如何?」

郗道茂頓了頓,道:「官奴,你既已決心仿效先祖,凡事自當有所決斷。孰輕孰重,心中總要有所衡量。我沒有南康大長公主的氣魄,不能幫你太多,但也不願拖累你。」

「阿姊,怎么是拖累!」王獻之皺眉。

「那么,你可要同謝幼度同行?」

「……我去!」

「這就對了。」郗道茂笑容溫和,輕輕拍了下王獻之的腦門,道,「這才是琅琊王氏未來家主當為。」

夫妻倆在屋內說話,不時傳出一陣笑聲。

婢仆守在門前,低著頭,心思莫辨。

少頃,郗道茂從室內走出,王獻之正提筆寫著什么。

婢仆上前扶住郗道茂,不著痕跡向室內探頭。自以為做得隱蔽,殊不知早落入郗道茂眼中。

一行人返回東院,郗道茂喚一聲「來人」,立刻有兩名健壯的仆婦上前,將滿臉驚色的婢仆五花大綁。

「主母?」婢仆臉色煞白,掙扎著看向郗道茂,「這是為何?」

「不明白?」郗道茂靠在榻邊,輕輕捏了捏額頭,立刻有婢仆走到她的身後,為她解開發髻,輕輕按壓頭上穴位。

「奴、奴實在不知……」

「不知道也無妨,阿平,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