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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騎兵駐扎西河城外,本當為安全保障,卻在秦璟開弓-射-殺於忌,連滅兩姓豪強之後,成為懸在滿朝文武頭頂的一把屠-刀,稍有不慎,就可能隨時落下。
王府夜宴之上,秦策表明態度,秦氏老臣尚好,新投的豪強——尤其是送美的幾家,說話辦事都是小心翼翼,不敢稍有逾矩,生怕被秦璟抓到把柄,找上門來,一頓砍瓜切菜,順便再放一把大大火。
發展到後來,幾乎是有些神經質,稍有風吹草動就變得風聲鶴唳。
看到這種變化,秦策並未多說什么,僅召幾名重臣入王府加以寬慰,對秦璟滅於氏和楊氏滿門之事,也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非但沒有加以處罰,反更委以重任。
群臣看得分明,更有同於忌不睦者借機舉-發,揭露於忌素日不法之行,請秦策追拿於氏漏網之魚,查明有罪,斬-首-棄-市以儆效尤。
此舉正合心意。
秦策順水推舟,派人嚴查,抓捕於氏姻親故友三十余人,重罪皆斬,罪輕者發昌黎等邊塞為兵。查出於氏及其黨羽藏金一百二十余箱,屯糧數千石,俱充國庫。
送到□□的於氏女郎聞訊,將婢仆盡數遣走,自盡於房內。
代為打理後宅的趙氏和周氏得報,派人給長安的劉夫人送去書信,隨後命人准備一口薄棺,將人送出府草草掩埋,連墓碑都沒立。
比起斬-首-棄-市、連收屍之人都沒有的族人,於氏女郎已算是幸運。
雖有幾分敬佩她的果決,但是,想到她之前的狂妄和張揚,趙氏和周氏無論如何生不出半點同情。
路是自己走的,腳下的泡也是自己踩出來的。
如果於氏沒有踏過底線,膽敢對劉夫人下手,未必會招來今日之禍。怪就怪於忌野心膨脹,看不清現實,行蚍蜉撼樹之舉,徹底惹怒了秦璟。
想到這里,趙氏和周氏都不免搖頭。
「以為劉氏沒落,就可以取而代之?這么想的才真是傻子!」
秦策共有九子,全部出於劉夫人和她的陪媵。幾個庶女已經出嫁,聯姻之人都是劉夫人精挑細選,和秦璟兄弟幾個關系莫逆。
現如今,秦氏的地盤越來越大,秦策有意更進一步,遷都長安,繼而建制稱帝,朝中的新舊勢力各有盤算,都在暗中謀劃,不是秦璟放了兩把火,如於忌之類的人肯定會越來越多。
「夫主老了。」周氏放下刀筆,命婢仆多添兩盞三足燈,嘆息道,「換做早年……」
「你也知道是早年。」趙氏笑著打斷周氏,揮手示意婢仆退下,低聲道,「你我顏色不比新來之人,又無兒女傍身,想要好好的活著,必要一心一意的追隨夫人。」
「話是這樣說,可夫人現在長安,我等沒有家族扶持,如何能?」周氏半藏半露,神情中隱隱透出幾分擔憂。
「正是沒有家族依靠,才更應該追隨夫人。」
趙氏比周氏年長兩歲,先她入府,對劉夫人和秦策了解得更深也是更多,「你我姊妹一場,我才將這話告知於你,想想早年的陰氏,看看今天的於氏,難道還想不明白?」
周氏更加動搖,趙氏略靠近前,傾身道:「你方才也說,夫主老了。」
聽聞此言,周氏猛然一震,看向趙氏,震驚之色難掩。後者卻收回視線,重將注意力放到竹簡之上,仿佛只是隨口說說,並無他意。
老了?
是啊,老了。
「我聽阿姊的。」
「好。」趙氏點點頭,將竹簡遞給周氏,道,「你比我識字多,字也比我好,書信你來寫。」
知曉這是趙氏給自己的機會,周氏心懷感激,用力點了點頭。
「再則,掌管王府膳食和葯房的是哪個,你要心中有數。」趙氏繼續道,「膳食那里安排妥當,葯房處我不好太多插手,你不是有個旁支族妹嫁進錢氏,如有空閑,無妨請她過府坐上片刻。」
錢氏算不上豪強,仗著出身西河,又早早投靠秦氏,方在朝中有一定地位。
其兄弟三人,一人在朝為官,一人掌管田產,余下一人則往來南北市貨,生意做得不小,同幽州亦有往來。
□□的珍惜葯材,有部分就是錢氏奉上。
之前徹查劉夫人所用湯葯,唯錢氏送來的葯材未出半點差錯。其後,更借錢氏的手段和人脈,才將於氏庇護的醫者揪了出來。
如今,劉夫人和劉媵遠在長安,有些事不能親自動手,趙氏和周氏正好代為行事。
請錢氏女眷過府就是第一步。
趙氏和周氏的談話僅提於氏,並未提及同樣被滅門的楊氏。
事實上,比起前者,後者的遭遇並沒好到哪里去。但有於忌這個靶子在,楊氏所行甚至稱得上低調,無論前朝還是後宅,提出所謂的「教訓」,於氏首當其沖,楊氏多會被直接忽略。
不管眾人如何議論,滿朝文武當面是不是會臉色發青,秦璟的行事作風始終沒有半點改變,下手果決凶狠,著實令人膽寒。
每次朝議之後,秦璟都會出城前往大營,點幾百騎兵往郊外巡視,不出兩日就抓到一股「流匪」,搜出大量的藏金和糧食。
匪徒被綁在馬後,一路拖著進城,早已經沒了人樣。
有還剩一口氣的,見到城門守衛似有話說,不承想百姓聞訊趕來,洶涌的人潮立刻將守城的士卒擠到一邊。
「賊寇該死!」
人群之中,不知是誰一聲大喊,隨之拋來數塊石子。
常居北地的百姓一恨胡寇,二恨流匪。前者是為外族,後者既有胡人也有漢人,論起種種惡行,無不讓人咬牙切齒!
群情激憤之下,石塊和木棍如雨飛來,還夾著破爛的草履,砸得匪徒連聲慘叫,最後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竟被活活砸死。
「公子今除此害,實是大快人心!」
「有四公子在,何人敢犯西河?!」
秦璟策馬行過,人群自然讓開一條道路,舉目仰視玄色身影,表情中盡是感激贊嘆,甚至有幾分崇拜和狂-熱。
人群之外,靠街邊停靠一輛牛車,車身沒有任何標志,看不出是否為朝中官員。
數名身著短袍的漢子護衛在牛車左右,皆臉色黑沉。看著已辨別不出人樣的「匪徒」,更是牙關緊咬,拳頭握緊,額頭鼓起一道道青筋。
牛車中響起一陣模糊的話聲,漢子領命,正要無聲退走。忽見秦璟拉住韁繩,側過頭,目光徑直望了過來。
漢子登時一驚,下意識移動腳步,擋在牛車之前。
秦璟挑了下眉,收回目光,繼續前行。跟在他身後的染虎卻是咧嘴一笑,朝著漢子比了比手指,用力劃過頸項。
秦璟率兵返回王府,喧鬧聲逐漸消失,百姓也陸續散去。地上留下幾灘-肉-泥,很快被巡城的士卒清理干凈,丟出城外。
牛車離開長街,驅車的漢子依舊臉色難看。
西河城是什么地方?
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這里在為匪做盜。這些所謂的匪徒,真實身份和賊寇半點不沾邊,都是為豪強看守藏寶和糧倉的忠仆!
漢末烽火四起,北地少有安寧之日。
能在戰火中生存,並將家族維系至今,必會有相當的保命手段。
秦氏先滅慕容鮮卑,又一戰拿下長安,大有統一中原之勢。留在北方的豪強紛紛來投,多看好秦氏今後的發展。
然而,秦氏終究沒有站上頂峰,各家不可能不為自己留一條後路。獻出的真金白銀只是少部分,藏起來的才是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