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1 / 2)

桓容 來自遠方 2087 字 2020-09-23

AK小說 www.06ak .com,最快更新桓容最新章節!

心結打開,秦氏兄弟對坐暢飲。

一觴緊接著一觴,秦玖喝得酩酊大醉,很快倒在榻邊,笑容里帶著醉意,眉眼間的郁氣盡數消散。

人依舊消瘦,萎靡之態不見分毫。

如無旁人加以挑唆,想必能逐漸醒悟過來,用心教導秦鉞,盡早清除心懷不軌之人。

被婢仆攙扶起身時,秦玖踉蹌著站穩,視線朦朧的看向秦璟,似在喃喃自語,又似對他人道:「後悔,我何嘗不後悔,奈何……」

話沒有說完,雙眼重又合攏,似睡了過去。婢仆差點支撐不住,在側的童子上前幫忙,才將秦玖順利送到榻上。

一面屏風阻隔內外,秦璟收回視線,揮退婢仆,拿起酒勺,舀起滿滿一勺烈酒,緩緩倒入羽觴。

自兩年前,鹽瀆酒聲名鵲起。尤其是烈酒,初飲如刀刮過喉嚨,在腸胃間燃起一團烈火,南地市得一般,運至北地卻供不應求。

現如今,隨著西域商路日漸繁榮,鹽瀆美酒隨絹綢瓷器等流入西域諸國,並經西域商人傳入更遠的國度,據悉往來一趟,價格能翻上十幾乃至幾十番,賣出天價都是尋常。

看著觴中清冽的酒水,秦璟半合雙眼,記憶閃過腦海,嘴角輕輕勾起,舉觴一飲而盡。

聽到一陣腳步聲,秦璟抬起頭,不期然看到立在門邊的秦鉞,笑著頷首,道:「阿躍過來。」

「諾。」

秦鉞已經外傅,身高長相幾乎是秦玖年少時的翻版。僅是輪廓稍顯柔和,不如父親和幾位叔父的鋒利剛毅。

秦鉞腰背挺直,坐到秦璟對面,神情嚴肅,一舉一動都規規矩矩、一板一眼。眼前的侄子,讓秦璟想起在幽州見過的袁峰。對比兩個少年,莫名的笑出了聲音。

「阿父?」秦鉞面露不解。

「無事。」秦璟單手握拳,抵在唇邊咳嗽兩聲。之前一番痛飲,秦玖醉得不省人事,他卻沒有半分醉意,只是眼角眉梢染上些許雲紅,少頃即慢慢散去。

「父王下令移都,朝廷遷至長安,西河的高門九成以上將要隨行。」

秦璟看著秦鉞長大,叔侄之間的情誼不亞於父子。想到秦鉞肩上的擔子,不禁皺了下眉,語重心長道:「你留在西河,縱有國相輔佐,凡事也當謹慎,身邊的人需仔細挑選,莫要多疑,也莫要過於輕信,以免釀成大錯,悔之不及。」

「諾!」秦玖正色應諾,聆聽秦璟教誨。

「我同阿兄提過,待父王離開,即可著手清理府內。尤其是你身邊,一定要盡快動手,清理得干干凈凈,不留半點禍患。」

秦鉞張開嘴,似想說些什么,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阿躍,」秦璟沒有追問,繼續沉聲道,「你要記住,從今往後,說話辦事都需謹慎,處理國政軍事切忌莽撞。」

「秦氏祖訓需牢記於心,先祖的警言絕不能忘。」

「秦氏承始皇血脈,當全力掃清賊寇,匡扶華夏,護百姓安穩。」

「諾!」

秦鉞端正神情,用力點頭。

「我明日離開,短時內不會再至西河。」秦璟取出一把匕首,遞到秦鉞面前。

匕首看著不起眼,比尋常所用短了兩寸。刀柄以木制成,沒有雕刻任何花紋,朴實、簡單,不顯任何花俏。

刀鞘材質特殊,竟是鯊魚皮。

匕首出鞘,立時寒光四射,顯然是一把不折不扣的凶-器。

「此物隨我多年。」秦璟開口,語氣中帶著懷念,「我年少時外出行獵,不慎在林中迷路,被狼群所圍。箭矢用盡,仗著刀兵鋒利才斬殺狼王,逃過一劫。」

「可是那匹白狼?」秦鉞終歸少年心性,聽秦璟提到當年,不由得面帶好奇,「我聽大君說過,那是頭巨狼,在北地都很少見。」

秦璟笑著搖頭,道:「個頭的確大,說巨實是不及。不過,白狼皮確是好東西。」

叔侄倆說話時,婢仆撤下酒水,送上茶湯和糕點。

秦鉞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加上讀書習武,每日膳食之外總要加幾頓糕點。論飯量,隱隱有了向叔父靠攏的趨勢。

「待到冬日,我也要外出行獵。」秦鉞拿起匕首,試著鋒利的刀刃,很是愛不釋手,「就用阿父的這把匕首,親手殺一頭狼王,狼皮送給阿父!」

「好!」秦璟笑著點頭,「我等著那一日。」

叔侄倆的談笑聲繞過屏風,傳入內室。

本該爛醉的秦玖,此刻卻睜眼躺在榻上,仰望帳頂,聽著秦鉞爽朗的笑聲,不覺一陣心酸,隨即又變得釋然。

正如他之前所言,大錯釀成,追悔莫及。

好在兒子不像他。

為今之計,是盡速振作起來,將心懷叵測之人逐一剔除。

或許該高興有個頹廢胡鬧的名聲,秦玖冷冷的勾起嘴角。

既然要做個混人,干脆混賬到底。一個被親父厭棄的廢人,偶爾神智不清,揮劍斬殺幾人,理當算不得稀奇。

清明之人諸事需要顧忌,難免束手束腳,混人何需講理?

他的前車之鑒,絕不願兒子再經歷一回。與其顧忌許多,不如快刀斬亂麻,干脆利落的一刀殺了干凈。

想到這里,秦玖笑意更冷。

歸根結底,哪怕心胸不寬,對兄弟生出猜忌,一時走了彎路,他終歸是秦氏嫡長子,自幼文韜武略,未及冠就臨戰殺敵,論起下狠手,未必弱於幾個兄弟。

夜色漸深,秦璟告辭離開西院。

秦玖起身,用冷水凈過面,親自將他送至廊下。

秦鉞跟在兩人身後,保持兩步的距離。

行到回廊轉角,秦璟側身,低聲對秦玖道:「阿兄裝醉的本事,還是同幾年前一模一樣,沒有多大長進。」

秦玖瞪眼,數息之後,到底是搖頭失笑,握拳捶了一下秦璟的肩膀,道:「阿弟裝傻的本事卻是越來越高。」

「阿兄說什么?我不甚明了。」

秦玖大笑出聲,突然單手勾住秦璟的肩膀,很沒有形象,卻帶著久遠的親近和回憶。一時之間,兄弟倆都愣了一下。

「阿弟放心,我不會再犯糊塗。」秦玖咳嗽一聲,沙啞道,「該清理的,我一個都不會落下。等阿弟抵達長安,見到阿母,記得代我上稟阿母,我知錯,真的知錯,絕不會再犯。」

「話我會帶到,然而,阿兄最好親自向阿母認錯。」秦璟道。

「當面認錯?」秦玖苦笑搖頭,他這輩子都將困於西河,哪里還有機會。

「沒有機會?」秦璟仿效秦玖,握拳捶在後者肩膀,意味深長道,「那可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