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2 / 2)

情根深種 漂白計 1599 字 2020-09-28

「謝老師她……到底怎么了?」

「她……」吳沉波掐滅了煙頭,目光根本沒有焦距,麻木地陳述著:「她幾年前曾突發癲癇,當年查出來只說腦袋里有個腫瘤,本來是良性的,只要好好養著就沒什么問題,可前幾天她突然又倒下了,醫生說癌細胞擴散,變成了惡性,晚期,活不了多久了。」

洛琳一聽到惡性腫瘤,腦子就嗡一下炸開了。

「那,那謝老師現在在哪里,您快帶我去見見她。您不是說她想見我嗎?」

她上前拽住吳沉波的手,拉著他往病房走。

吳沉波卻制止了她,「別,先等等。」

洛琳莫名,「為什么?」

「你得讓我緩緩,我怕我一看到她的臉,就撐不下去了,」殘忍的現實擺在相伴數十年的老伴面前,叫人無法接受,「我沒有告訴她病情,但她就像早就察覺了一樣……還笑著安慰我說沒事,會過去的……我真的……」吳沉波擦了擦眼淚,哽咽道:「活了大半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啊。」

老人越說越泣不成聲,悲怮的情緒似乎也一同傳染給了洛琳。

她沉默地掉下眼淚來,忽然意識到,人活在這一世,短短數十載,唯有身體健康才能無憂無慮活得快活。

不論是自己,宋靳凡,或是謝長琴,莫清,大家到頭來終究逃不過一個死字。

有人死得重於泰山,有人死得輕如鴻毛,有人努力奮斗實現了自己的價值,有人卻在碌碌無為中得過且過……

跟大千世界比起來,他們實在太卑微太渺小了,所以哪怕能做的事少得可憐,卻還是堅持陪伴在對方身邊,珍惜彼此存在於世的每一天。

當年那個吳隊已經消失了,此時展露眼前的,是將要失去重要之人十分無助的吳伯。

洛琳一邊安撫吳沉波,一邊扶著他往謝老師的病房走去。

很不可思議,明明老人上一秒仍舊止不住嗚咽,下一秒卻捋了一把眼淚鼻涕,把淚痕全部擦干,還硬逼著自己彎著嘴角,擺了一個笑臉出來,末了仍不忘讓洛琳品鑒一下是否自然。

洛琳很沉重的心情因為這個舉動而稍稍松弛下來:有這樣一個在乎自己的人,謝老師也不枉此生了吧。

推開門,看到干瘦如柴的謝老師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可能是檢查花費了她太多的體力和精力,她看起來比上次見面時更加虛弱了,如同一株即將枯死的老樹,隨便一捏便要在手中風化離去。

「老師……」洛琳開口喊她。

謝長琴緩緩睜開眼,艱難地眨了眨,才側頭望向門口,在看到洛琳後,她笑了笑,「洛琳你來了啊。」

她的手從蓋在身上的薄被中探出,小幅度地招手示意她過來。

洛琳上前,放下慰問禮物的同時轉身握住了謝長琴瘦到幾乎只剩一層皮的手,「老師,我在這里。」

謝長琴咳嗽了幾下,似乎連說話也很是費力,她掙扎著想坐起來,洛琳考慮到對方的體力,用眼神詢問了吳沉波,對方邊走邊點頭,算是同意,她才跟吳沉波兩人合力在謝老師身後墊了枕頭,幫忙拉著她靠在床上。

只是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謝長琴都是滿頭大汗。

洛琳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一時之間也不曉得該說什么好,這種時候什么好聽的安慰都顯得徒勞白費。

「洛琳啊,當年我那么對你,甚至為此再不認你是我的學生,你心里在怪我吧?」

謝長琴指的應該是洛琳跪在吳家,死皮賴臉想要求吳沉波給莫清一個清白的事。

當年謝長琴眼睜睜看著跪在她家門口的洛琳被警察以擾民的緣由帶走,洛琳哭罵著,謝長琴還是無動於衷。

但此去經年,往事如煙,當年的怨恨幾乎都隨時間一樣煙消雲散了。

「如果說完全沒有,那肯定是假話,」她低著頭給謝長琴按摩僵硬的手指,「但我也有錯,我做得太過分,年輕不懂事,讓你們難堪了。」

「那老師今天給你賠個禮道個歉,你能原諒我嗎?」

洛琳抬起頭,一臉不解地說:「明明是我做錯了,老師何錯之有?又怎么突然說起原不原諒的事?真的較真起來,是我對不起你才對。」

謝長琴正欲說話,接連被無法控制的劇烈咳嗽打斷了,吳沉波眼疾手快地給她倒了一杯溫水,伺候著她喝下,過了半晌總算停了咳嗽。

「我……其實是我們對不起你啊孩子。」這時謝長琴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吳沉波身上,她意味深長地說:「老吳,我看這事兒還是你給洛琳說吧,有些債,早晚都得還。」

吳沉波身子一頓,眼神閃爍,見他這般遲疑,謝長琴繼續道:「就當是我的夙願,我已經是半只腳踏進棺材里的人了,來日無多,別讓我死不瞑目,帶著遺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