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雲羅】第六集 六月飛霜 第十一章 月夜暗渡 雨疏風驟(2 / 2)

江山雲羅 屠龍勇士 5729 字 2020-09-28

「瞿總捕頭嗯,若有意外明面上由捕快們去打理最合適。你們思慮得真周祥。」冷月玦捧著下頜一想後贊道。

「錦蘭庄里可不簡單啊。」吳征感慨地道:「還記得咱們那回去里頭挑選衣衫么那個付柳贇居然敢來搭訕呵呵,一個初來京城的土包子,錦蘭庄老板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親戚而已,見了我和雁兒面不改色,還敢明目張膽地觸我霉頭

錦蘭庄老板都不敢做的事他敢做,除非這是個傻子冷師姐看他像傻子么

能是一般人么「「什么叫搭訕」冷月玦好奇問道,隨即醒悟有些不好意思道:「一般人是不敢,那個畫糖畫的貨郎就害怕得很。」

「額……」吳征險些被冰娃娃奇奇怪怪的腦回路噎得捂臉,思慮一番解釋道:「與陌生人答話叫搭訕。不過若是一個人主動與陌生人答話大都有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譬如冷師姐美艷動人有沉魚落雁之貌,走在大街上忽然來個陌生男子問安,又要請冷仙子喝一碗糖水,你說他若不是有甚目的,何須如此」

「那定是瞧人家貌美,有意套近乎都是輕的了沉魚落雁又是什么沒聽見過如此說人貌美的。」冷月玦又好奇問道。

吳征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今夜怎地老是漏出些不合時宜的用詞來。冷月玦也是誇她好看,一副大義凜然正當如此的模樣受了不說,現下正是心中正忐忑不安之時非要扯東扯西,在辦正事好不

郁悶地一瞄身邊的嬌小麗人,只見冰娃娃一雙美眸盯著錦蘭庄,說話時也目不轉睛,只是微微側過下頜示意。可勾起的嘴角竟讓她顯得有些狡笑,一副小心思得逞的模樣。吳征見狀心中一動暗暗感激,冰娃娃一向看似諸事不關心,可吳征知她心中洶涌澎湃心思十足。現下也是猜到吳征心情緊張,刻意說些松快的話兒。

「我從前看些送過這些給我,今後也不會有。於我而言這很特別,遠勝旁物。」

吳征微覺有異一時又想不明所以然,見冷月玦珍之重之也不免開懷道:「冷師姐既然喜歡,我回頭將些詩詞整理好,再央我陸師姑將曲子編寫成冊,多贈一些。」

………………………………………………………………………………………子時人靜,天陰門人身著夜行服悄然潛至高牆下的陰影里。吳征在茶樓上籍著月光看得分明此處也是唯一能在暗中看見柳寄芙,索雨珊,鄭寒嵐三人隱藏之處的視角。

「不是說倪前輩一道兒么難道改了策略」按原本的計劃,祝雅瞳領著姜如露與孟永淑一路,其余四人一路。看不見倪妙筠讓吳征心中狐疑著問道,不知又出了什么變故,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個距離你看不見她的,除了義母大人咱們誰都找不著,但她一定就在那里。」冷月玦淡淡道,又恢復了從前的清凈寡淡,只是話語明顯多了。

「好厲害的隱匿之術」吳征陡然記起這名女子在迭輕蝶的外宅處幽靈般地現身,以一手雲山霧罩般的劍法轉眼間刺殺了同級高手。此時他才瞧見一名女子憑空出現在柳寄芙身側回頭打了個手勢。今夜的月色太好清輝遍地本不是探查的好時候,可吳征就是沒能看見她,如若不是倪妙筠刻意現身……吳征伸手打了個無憂的手勢作為回應,直感背後一身冷汗。

四人在牆角下等了兩炷香時分,倪妙筠才打了個手勢一同翻入院牆,動作輕捷如狸貓,優雅而好看。入錦蘭庄探查前她們都帶了傳訊的焰火,而分撥調配也考慮十分周全。祝雅瞳那邊由她壓陣自是安全無憂,這一面的四女雖是柳寄芙為長,可領頭的卻是倪妙筠,有她這一手出神入化的藏匿功夫在或許比祝雅瞳還要隱秘。即使撞上了高手,以天陰門四位十一品高手合璧的能為也可安然無憂。

隨著交手經驗的豐富,吳征也深切體會到身為名門弟子的優勢。即使品階相同與一些中小門派的弟子比起來也是占據上風。倪妙筠刺殺項自明時固有偷襲之功,可若不是造詣更加精深又豈能如此舉重若輕

錦蘭庄占地甚廣足有兩頃多地,在寸土寸金的成都南城也是數得著的大院落。

比之迭府,胡府,韓府等權貴府院都不遑多讓。其形以建以八角,形似一個八卦,打開門做生意,庄子里平日人來人往得多了倒沒見過什么隱秘所在。依吳征和祝雅瞳的猜測,錦蘭庄有問題的不是地方,而是人

譬如那位剛來京城的付柳贇.比之柳寄芙那一邊,祝雅瞳與姜如露,孟永淑這路動作就緩慢了許多。孟永淑的武功弱了一大截,可她最熟悉暗香零落,領她前來認人是應有之事。錦蘭庄里若有什么蹊蹺之處她也最能看得出來。

祝雅瞳沒在樹叢中,透過樹葉的縫隙左右張望又側耳傾聽,確認無虞後才輕輕晃了晃樹干,姜如露落在最後緊跟孟永淑而來。

祝雅瞳指著前方一處小院悄聲道:「這里是悠然居,付柳贇當日正從這條小路前來。依庄子的布置,小路盡頭連通居所,咱們順路去看看。」

石子鋪就的小徑彎彎曲曲,兩旁俱是些鮮花翠竹的植株穿行其中大為不便,三人的行進更比此前慢了許多。祝雅瞳分花拂柳地寸步前進,原本錦蘭庄只是一家商號,不比迭輕蝶的外宅早已布下暗樁無數,大都是些普通防備毛賊的護院,可心情凝肅之下,不久額頭上也滲出細密的汗珠。

花了小半時辰才靠近居所一帶,祝雅瞳取出只瓷瓶打開在身周抖落一片粉末,又遞給姜如露與孟永淑道:「灑在身上,我沒回來前莫要漏了行藏。」

粉末初聞時無味不明功用,待祝雅瞳離開之後才覺那股雖潮糯卻幽蓮般的體香消失無蹤。孟永淑暗暗驚異,比之祝雅瞳已不僅是修為上的落差,眼光,見識與小心謹慎無一不處於下風。女子身上冒汗之後異香撲鼻,若有心細者難免要漏了行藏,祝雅瞳隨身攜帶怪異的粉末,可謂准備充分。

一排居所自有貴賤之分,其中給主人居住的看上去共有四處。子夜時分房門牢牢閉緊,盛夏即使在夜晚也悶熱非常,軒窗倒是俱都被支起透風。祝雅瞳一步三顧逐一探查,只見左二房中一人呼吸悠長似有似無,顯是有精湛的內功底子。

她全力施為,閉著呼吸挨近窗棱狸貓般躍入,一瞥之間只見一名面色蒼白的俊秀公聞細針入肉與慘呼聲顯是落了空。

付柳贇在一處空曠斗室里,方才的八枚鐵菩提讓他驚魂未定之余,也在等待祝雅瞳身中機關加以擒拿。聞得細針入壁之聲微一錯愕,心中警兆大起怪叫一聲亡命奔逃。

牛毛針發雖既隱秘又迅速,但祝雅瞳全力施為奔行,銀針射到她早已離開機關處足足二尺有余,布置精巧的機關就此落了空。她更不停步反而加速前行,雖不時踩中機簧觸發無數暗器,又怎奈她身法趨進如神。一叢叢的暗器夾雜著各色薄霧噴射而出,暗器全數落在身後,而片片薄霧一觸眉心那片淡黃色的光暈仿佛被蒸發了一般消失不見。偶有些白霧透過光暈,被祝雅瞳口含一顆丹丸呵氣一吹也消散得無影無蹤。

付柳贇的怪叫與腳步聲傳來,正在前方轉角。祝雅瞳一躍而至,正見付柳贇滿目駭然撞開一扇石門隱入其中,石門合上之時又傳來機簧轉動聲,當是石門之後有些特制的門閂用以阻敵,一時難以攻破。

祝雅瞳並非全然追不上,若是全力施為當有阻止付柳贇逃竄的可能。可她剛踏了兩步便圓睜美眸四處打量這座石室。

三人高的石室並未做過裝潢,有些土塊都已斑駁脫落,僅僅是挖出了一個洞而已。牢牢吸引住祝雅瞳目光的則是另一扇石門。半人高的門板卻是用整塊玉石雕刻而成,六塊紅色寶石鑲嵌其中的道道凹槽邊緣,似是做了機簧可以四方移動。

正中央上刻畫著十六宮格,其中四格里已填上奇異的字符,歲月日久蒙了無數塵灰更加看不清晰不明其意。

「這里是……是了……定然是了……」祝雅瞳緊握的手心里全是汗水,還不時擦一擦水光潺潺的額角呢喃道:「祝家修行離幻魔瞳的秘密,竟然在這里」

玉石門板爍出淡淡的熒光,映得六顆紅寶石熠熠生輝,在一片黑暗中極為眩人。祝雅瞳急促地呼吸,好不容易按捺下施展離幻魔瞳一窺門板隱秘的欲望與好奇強敵在側還不知有多少,貿然施展絕技風險太大。傳說中這一處地宮隱秘極多更暗藏財寶無數,可要打開玉石門板非得出全力不可。

祝家幾十代修煉離幻魔瞳,最具天賦,修煉得也最精深的非祝雅瞳莫屬。可傳說中的地宮即使祝家也從未發掘過,玉石門板更是傳得神乎其神,未明事物的恐懼威懾之下,祝雅瞳實無半點把握。先祖諄諄告誡開啟之時務必全力施展否則必遭反噬,這就不比在長安城時輕松制住欒采晴,還能游刃有余地應對柔惜雪的進招之時。

祝雅瞳一挫銀牙斷然返回。付柳贇曾以銅管發出警訊料想已驚動錦蘭庄中人,祝雅瞳入地道時已吩咐姜如露與孟永淑加緊戒備,若有危險即刻發出傳訊焰火召來同門助陣。以幾位師妹聯手的能為當保地道入口安然無恙。

穿越過漫長的甬道,外面忽然傳來兵刃交鋒與呼喝之聲。祝雅瞳在地道口急速探了下頭確認並無埋伏後一躍而出

姜如露手持一根精鋼戒尺腕部一抖砸開口朴刀,尺尖一彈正點在持刀大漢的臂彎。那大漢面色變得煞白冷汗狂冒,顯是被這一尺打得痛入骨髓,踉踉蹌蹌地連連後退。

「哪里來的毛賊」一名持劍男子看裝扮當是護院首領,見來犯之人武功高得不可思議,怒罵一句壯了壯膽色吼道:「並肩子齊上,拿下了老爺子重重有賞。」

一眾護院呼喝著各持兵刃上前,忽然眼前一花,又一名黑衣人仿佛憑空現身,掄起渾圓筆直的玉腿凌空橫掃簡簡單單的一招卻似漫天花雨,足尖過處嘩啦啦地護院們倒了一片。

「怎么只有你一人」祝雅瞳看不見孟永淑,眉頭一皺急切問道。

「她追者個男子去了。師姐令我守在這里,我不敢追。」姜如露亦是清修女尼,說話依然不緊不慢:「她驚動護院,我已放了綠色焰火召喚師姐妹們趕來。」

「不必了,讓大家都走,我來擋著」祝雅瞳心中砰砰大跳直欲突出胸腔。

倒不是因護院人多,而是發現了地穴的秘密一時心動神搖,這個秘密卻是需要緊守不足與外人道的。

「是。」姜如露又引燃一枚藍色焰火。

………………………………………………………………………………………錦蘭庄里燃起一點綠色火焰,不久即逝,像是尋常人家放了枚討孩童歡心的小煙花。吳征霍地站了起來扒在窗口極目眺望街角。綠色火焰是露了身形提醒同門注意,也召喚同原地等候接應,兩人就此失散。

孟永淑如今不見蹤影,若是索雨珊口中所言之人就是孟永淑……此前的交鋒賊黨節節敗退,本就有詐敗誘敵之嫌,孟永淑若是身為內應後果不堪設想。

「多謝索前輩。我送您。」吳征焦急萬分一時不及細想,索雨珊慣常清修,話也已畢,要離去他不敢強留忙起身相送。

「不必了。吳施主尚有要事不必在意旁枝末節。」

吳征將她送到門口,見廊上瞿羽湘正在等候。總捕頭一見索雨珊便有些錯愕,目光不由上移到那顆落發的光頭,索雨珊走後還不斷打量背影。

「你又干什么」這拉拉妹子如此肆無忌憚地不敬,莫非又起了什么歪心思

吳征大為不爽低聲呵斥。

「祝家主已安然脫身先回了吳府,囑咐你也快些回去。」瞿羽湘通報了一聲,又從廊邊確認索雨珊遠去之後輕聲道:「她落了發定是個修行的女尼了」

「索前輩清修多年你別動歪腦筋。」尼姑你也看上了吳征氣得屈指在她頭上一彈。

「哎喲。你干什么我說正事兒」瞿羽湘摸著腦門發疼處居然未曾發怒,反而正色道:「她方才與你說什么」

「現下不能說,怎么了你管好自己的事情。」

「這人若是說了什么未必是真,你留個心眼」

「什么意思」吳征看她忍著被自己打疼的委屈一臉嚴肅,也不由有些緊張。

發生了太多事情,脫離掌控的更是一件接著一件,著實有些驚弓之鳥。

「女尼哼」瞿羽湘冷笑一聲道:「這人三日之內才與人顛鸞倒鳳貪歡無盡,還是個女尼」

吳征這一回是真的懵了,不可置信道:「你……再說一遍我怎么聽不明白。

這等事情你也看得出來「瞿羽湘咬了咬牙,不敢再有避諱一字一句道:「我是京城總捕頭,案犯見得多了只消女子三日之內有行房事且樂得癲狂,休想瞞過我的眼睛你聽清楚了,這人三日之內若沒被男子插得尿將出來,我把自己的頭割了喂狗」

吳征手捧額頭一陣暈乎乎的,女尼燕國的出家人來到萬里之外的成都城,與男子顛鸞倒鳳還被插得尿將出來這是何等的不可思議可瞿羽湘不論與自家關系怎樣,前段日子的乖巧到底是心甘情願還是裝出來的,總是自己人,沒有道理去冤枉索雨珊,也不需冤枉。且她觀察女子的古怪本事倒是貨真價實,這一點吳征可是心服口服的。

「你說的……嗯且慢。」吳征長吐了一口氣,忽然伸手向瞿羽湘耳朵抓了過去。

「啊喲饒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瞿羽湘反應也快幡然醒悟,拔起長腿就逃。

「哼。」吳征也不追趕冷冰冰道:「走了永遠莫要回來。」

一言仿佛金科玉律,瞿羽湘果然一個急停苦著臉回頭,老老實實讓吳征揪住耳朵不說,還不住道:「我下次再也不敢瞞你了,再也不動小心思,有什么事情都即刻稟告夫君。」

「你本事不小啊怪道近來乖巧如斯,我還道你是不是忽然轉了性子還是豬油蒙了心原來把歪腦筋打到我府上來了。」吳征有些氣急敗壞,幾次提起手來又想給幾個爆栗,好容易才生生忍住。

這拉拉妹忽然從死對頭變得異常乖巧,始於天陰門人來成都入住吳府,她隨著韓歸雁前來助威。此前一夜吳征與陸菲嫣幾番鏖戰才滿足共眠,樂得癲狂還是說得輕了。定是陸菲嫣的模樣叫瞿羽湘看了個清清楚楚,加之吳征此前曾對她說過若嫁入吳府,對她只有天大的好處。兩相映證,瞿羽湘就是再笨也能猜得出來吳陸之間的關系,何況她還是個精明細致到極點的總捕頭

瞿羽湘抿嘴嘬淚委屈無比道:「人家真的錯了嘛,以後再也不敢了。夫君饒了這一回」

「夫君誰准你這么叫了啊嘴上喊我夫君,心里想的夫君是誰呢」吳征冷言冷語地嘲諷,總算念及瞿羽湘還是心向自己未曾作怪,還不住巴結討好一心想要入了吳府。否則與陸菲嫣的私情被她知曉,只消傳揚出去大事休矣。吳征汗了一把心中暗道:還是雁兒厲害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人家一點不敢得罪你我才跟著沾了點光。這下……算不算完完全全是自己人了

瞿羽湘還待哀求,靜室內忽然出現個嬌小的人影,面孔綳如霜雪般生寒,雙目射出電光,一掌已提在空中道:「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么」

了一句:「得罪」一手托香肩,一手環膝彎將她抱起。

冷月玦唇角張了張,面泛紅暈移開目光悄聲道:「也是,那不怪你。」

「人家身上麻……」

「自己走」吳征悶喝一聲氣鼓鼓地抱起冷月玦疾行,留下瞿羽湘搓著手櫻口一扁一扁,似對錯過了親近一番仙舞洛川的天賜良機甚是遺憾。</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