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雲羅】第六集 六月飛霜 第十二章 其志若何 剖心置炰(2 / 2)

江山雲羅 屠龍勇士 4719 字 2020-09-28

「深埋地底,機關重重,還有一面玉石門板」祝雅瞳的深情亦無比凝重,鬢角邊的汗珠顆顆滴落,抖動的唇瓣顫聲道:「正是僖宗地窟」

廳內一時無人開口說話,只剩燭火燃燒時偶爾發出些噼噼啪啪的輕微爆裂聲。

祝雅瞳深知愛子心驚肉跳,伸手舉起茶碗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助他略緩心緒。

卻聽青瓷碗蓋發出一陣細密的脆響,竟是持碗的手微微顫抖所致……「咕咚咕咚」吳征猛地抓起水壺,對著壺嘴又是灌下大半壺,抬臂也顧不得形象在嘴邊與發際一頓亂擦,重喘了一聲道:「付柳贇呢」

「跑了……你好聰明……」祝雅瞳默運玄功,神智一清,亦猜測愛子再怎么聰慧絕頂,陡逢這等大地窟又不止這一處」

「你……你這是引火燒身……」祝雅瞳平靜而堅定,仿佛方才的不安與慌張已成過去,現下已打定了主意一往無前。吳征不明這一份決心從何而來,只是禁不住擔憂道。

祝雅瞳俏目灼灼,不由自主地一抬手,半道生生忍住臂彎一轉,水袖一拂似在捋平衣角柔聲道:「現下還有些事不便與你說知,但如今夜一樣,時機一到我都會原原本本告訴你。我與你說過此生此世都不會害你,僖宗遺藏於你我二人均有大用,既已現於眼前斷無錯手之理當然,我也不是傻子,那遺藏你知我知,就讓它安安靜靜呆在那里,他日若有良機再同去取出不遲。憂無患那幫人前朝余孽,此刻一心都是些異想天開的復國之念,斷不肯以此重資饋贈三國帝君。

寧鵬翼花了偌大的心力布局至此,你難道不想知道他要咱們祝家做什么事么」

「我真的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吳征茫然搖頭,復又堅定道:「我有國有家,亦負師門大恩,決計不會拖他們下泥潭。你若是如賊黨一般想要謀奪江山社稷,我是斷然不會助你的。若你有這等想法,勸你早早打住。你於我有大恩,我不想他日與你刀兵相見。」

祝家已是富甲天下,還要這等財寶做什么除了要顛覆江山,吳征實在想不出任何理由。

祝雅瞳目中止不住閃過一絲慍怒之色,旋即凄然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個女流之輩,不想做皇帝,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吳征暗暗松了口氣。念及祝雅瞳過往待自己的諸般好處難免自責,現下有些尷尬,忙轉了話題道:「索……前輩處怎么辦」

「嫌疑甚大,只是我還想不明白哪里出了岔子。」祝雅瞳婉轉沉吟道:「我雖不在門中,一切卻了若指掌雨姍此前從未來過大秦,也少見外出,即便離開亦是結伴同行,往返也不過三日。要么就是燕皇有令,天陰門傾巢而出,她也從未獨自行動過,這里頭究竟有什么緣故」

了若指掌吳征忽然想起一事,試探著道:「倪前輩」

祝家勢力再大想滲透進天陰門,尤其是這一代的中堅弟子里勢所難為。祝雅瞳還能了若指掌,只能是同門師妹里有精明又絕對可靠之人通風報信了。倪妙筠曾被祝雅瞳遣來迭府外宅接應吳征,這一份超乎尋常的信任等閑不能為之。只是不知道倪妙筠又是什么來頭,能得祝雅瞳青眼。

「你真的好聰明,可惜,可惜。」祝雅瞳贊一聲嘆一聲,不知今夜的嘆息是否比她此前的日子加起來都多:「以後你自然會知道妙筠的來頭。至於雨姍那邊……她忽然對你說出這些話,正是孟永淑忽然被誘走還泄露了我們的身形,原本說起來倒真像賊黨中人暗中坑了咱們一把。可錦蘭庄里高手不多,本就拿咱們沒辦法。泄露了身形又能如何再與你那湘兒所言的聯在一起,像不像原本計劃周密陷孟永淑於不義,只是料不到我會向付柳贇親自出手,殺得他們措手不及。賊黨沒奈何只得依原先的計較強行為之」

「像索……雨珊若是賊黨暗子,當下有柳前輩等人在身側,無論如何是知會不到的。」吳征連連點頭,大以為然。

「此計當是憂無患之策,他其實也留了退路。索雨珊之言含混不清,便是出了岔子也不過就是忙中出錯沒看清,加之她身份清白,輕易便可搪塞過去。只是誰也料不到你的湘兒還有這等……眼光……」念及瞿羽湘所言的下流浪盪事,祝雅瞳不無惱怒地瞪了吳征一眼:「這人心機深沉,欲挑起長枝天陰之爭,甚至欲假我之手除去孟永淑。哼,這么大的一盤棋,他玩的了么」

吳征又是一陣苦笑道:「你們的心都好大,我的小心肝快受不住了那個,湘兒說的話十分可靠」

「原本當是索雨珊的話更靠得住些,出奇不意地來上這一手倒真叫我們自亂陣腳。現下么,瞿羽湘值得信任前頭發生那么多事,她還受過求死丹之苦更不敢騙我。她都能有些旁人沒有的本事,我自然也有。」

「索雨珊那邊怎么辦」

「你們不必理她,我自會應付過去。讓她做暗子既巧也有拙,索雨珊歷練不多心智不厚,要瞞過她不難。」祝雅瞳見吳征憂心忡忡,真是不甚之喜,又道:「今夜說了那么多秘密,不妨多說些。看你的模樣,是不是很擔心我」

「是。」吳征攤了攤手道:「憂無患隱於暗處妙手連連,至今還只可惜讓付柳贇逃了。」吳征拍著她背脊道:「好累了,先睡一覺。」

郎君歸來可安心,不過片刻陸菲嫣香沉睡去,吳征卻瞪著雙目直到天明。寧鵬翼喪心病狂般流毒至今,吳征只覺被一張彌天大網罩住,網口正在一點一點地收攏。曾對顧盼言道只需這一代弟子成長起來,昆侖派的危機便過去了。如今想起一如夢囈般可笑……吳征睡不著,祝雅瞳同樣不得安生,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祝家有軍資卻無軍隊,這是自發跡起便無一位家主敢去觸碰的禁忌。不是不想,只是臨朝轟塌得太快,祝家尚未將龐大的資財轉作軍力,三國忽然就在世間各霸一方。中土雖未一統,可也迅速恢復安定的局面,祝家再無機會。

為與愛子相認,祝雅瞳苦心積慮找出一條夾縫中求生存之路。原本望以傾盡家底明里資助燕國,暗中扶植涼州之策,令兩國這場戰爭曠日持久地打下去。燕秦兩國戰得越久,天下越發有變數,最好打得天下大亂群雄並起。彼時以奚半樓鎮守涼州御敵國門之外的威名,功高震主,其必與大秦皇室產生難以調和的矛盾,最終反目成仇。

涼州一地雖荒僻,但幅員遼闊,與大秦更是地理要沖。即使獨立成國,大秦為免唇亡齒寒仍得忍氣吞聲,甚至告急時還不得不出兵援助。再得祝家暗中支持,百來年的國祚還是有的。

不想欒廣江雄才大略,大兵壓境時正奇並出,攻打三關之外還偷襲亭城。更想不到愛子居然將亭城燕軍一網打盡,戰事出人意料地提前結束。之後引發的一連串變局誰也無法掌控,祝雅瞳手中木偶線斷,出師不利。

一場心血盡付東流,祝雅瞳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尋機來到成都。一來與愛子日夜相處稍緩相思之苦,二來亦可助他在大秦朝廷里順風順水。他日無論燕秦戰事再起,或是吳征位極人臣大權在握,未必沒有機會。只是現下這一條路就太苦太難,祝雅瞳只憑一股執念強自支撐,煎熬無比。

僖宗遺藏猶如暗夜中的一束火光點亮前進的道路,祝雅瞳怦然心動搜羅天下十余年的民脂民膏封存在地窟里,其財富之龐大不可計量。而寧鵬翼留下暗香零落一心禍亂中土,祝雅瞳雖不齒其作為,可無論暗香零落還會采取何種手段,若能從玉石門板後得知前朝因緣,再順水推舟,與吳征母子相認之日可期。天下大亂這一點對祝雅瞳確有致命的吸引力

屋內四處角落里以銅盆盛著降溫的冰塊,一身羅衫仍被汗水濕透。祝雅瞳起身解衣隨手拋開,目光落在胸前一對肥滿挺拔的圓隆美乳上。生就國色之姿,祝雅瞳並不太過在意,二十年來她最悉心保養的便是這一對胸前妙物。它們依然如少女的乳房般膚質幼細,透著白玉色的膚光。頂端兩點鮮蔻亦是極圓,仿佛兩顆上好的血珍珠,被下方兩片銅錢大小的粉紅乳暈一襯,真如梅開托蕊。

臆想之時,這是一對只屬於小乖乖的寶貝。飢餓時任他吸吮,待吃得飽了,或許還玩鬧地舔上兩下,咬上幾口,在娘親微疼著愛憐笑罵之時,得意地咯咯憨笑。祝雅瞳死死攥著雙拳,指甲都已深陷肉里:「錦蘭庄該去會一會蔣安和了。

志在必得,志在必得」

…………………………………………………………………………………………………………………………………………………………孟永淑自暈迷中醒來,腦子里仿佛灌了鉛般沉重,四肢卻是輕飄飄地使不上一點力道。混沌一團的思緒好容易漸漸清明,才憶及一見那名男子轉過屋角,便再也忍不住追了上去。雖只是驚鴻一瞥,但那張可惡的臉,那雙朝人胸脯上毫不避忌地亂瞟,盡是淫邪之色的桃花眼早深入神魂,一輩子也忘不了。是他當年禍害自己的三人之一

隱忍,計劃,全數拋在腦後,他跑得不快,分明在誘自己近身。姜如露守在原地未曾跟來,祝雅瞳進了房門後不見蹤影,天陰門的同道不知身在何處。可是管不了了,追過幾處屋舍,孟永淑奮力一躍,猛刺的長劍劍尖顫抖,發出嗤嗤的聲響。

桃花眼已駐了腳步正在等她,待劍尖將至己身才屈指在劍身上一彈。一股詭異又霸道的潛勁傳來,仿佛一處黑洞將孟永淑的內力全數吸走化去無蹤。潛勁余勢不絕,打得劍身大震,孟永淑手腕酸麻拿不住劍柄,長劍被震得脫手飛去。

「你……你……」孟永淑又驚打了個顫兒罵道:「惡心,惡心當年你們也能下得去棒兒你們真惡心」

「他媽的滾蛋」戴宗昌怒吼一聲,嚇得浮流雲縮了縮脖子一溜煙跑了。

「狗賊狗賊賊就是賊,收的也都是這等人物,狗改不了吃屎。」孟永淑喘息著冷聲罵道。

戴宗昌嘿嘿冷笑著走近,一把按在孟永淑胸前,然而原本厚實的軟肉空空如也。他目中忽然泛起嗜血的光芒,舔了舔唇道:「大爺當年插得你哭爹喊娘,這就忘了呵呵,你這對奶兒原本也是上上之品,白白切了未免可惜。大爺當時東躲西藏久未開葷,倒是正好煮得酥爛吃下肚子里去,倒是真化成一泡屎」

「那又怎樣」孟永淑怡然無懼,仍是冷笑著嘲弄道:「你們這幫狗賊終當不得好死,一個個喂了野狗,可好不到哪里去。就算到了地獄,被你們殘害的冤魂也會排隊來索怨報仇,你們永世不得超生」

「人不見長進,倒是牙尖嘴利了不少。只可惜你這副尊容還沒了奶兒,本大爺實在硬不起來,否則再打你三天三夜殺威棒,讓你上下三張嘴兒全都合不攏,看你還說得出話來不」戴宗昌也不動怒,自顧自將托盤上的飯食與各種粉末混在一起攪攪拌拌。

「當年你還有同伴三人都沒讓我就范告一聲饒」孟永淑揚了揚頭,那張仿佛從地獄中走出而被扭曲的面容竟泛起高貴與聖潔:「現下就你這把老骨頭還敢胡吹大氣當真不要臉皮」

戴宗昌將粉末拌勻之後皺著眉轉身道:「硬氣倒是硬氣,又有何用你當是我們治不了你只是你不值那個價錢」

他點了孟永淑穴道,一把捏開她下頜將拌好粉末的飯食塞進,強行喂了一整碗道:「現下也一樣,留著你一條賤命只不過還有點用而已。」

孟永淑啞穴被制罵不出聲,心下卻忽有些明悟當年若是賊黨三人要自己乖乖就范,只需告知要殘虐肢體,自己未必撐得下去。可賊黨直接用刑切乳砍面,那又是什么緣故

恍恍惚惚直至夜半,兩臂被吊著已麻得失去知覺。忽聞門開之聲,孟永淑虛弱地抬起頭來,只見一人身材高大,肩部高聳,面上帶著只淫邪的鬼面。

「是你吧,一定是你」二十余年前的夢魘襲上心頭,那個怪笑著,武功卻高得駭人的假面公子哥兒。孟永淑鼓起剩余氣力掙扎著,震得腳鐐嘩嘩作響,喑啞的嗓音也拔高了尖吼道:「狗賊狗賊憂無患,你不得好死」

鬼面人被遮去了面容看不出喜怒,伸指搭了搭孟永淑的脈門,又在脖頸旁大血管一按道:「是我。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又何必惦念我許久」

「呸」孟永淑一口唾沫噴在憂無患面具上道:「狗賊我時刻都惦念你,時刻咒你祖宗十八代生子世世代代為奴,生女世世代代為娼」

「哎。」憂無患一副唾面自干的模樣坐下,以垂憐的口吻惋惜道:「放了你一條生路,原本你可以平平安安了此殘生,又何必如此螻蟻亦知惜命,你連螻蟻之智都不如。」

「只恨我智計不足,不能將你們這幫狗賊千刀萬剮可恨可恨」

「口舌之爭復又何用我為刀俎你為魚肉,你只能任我宰割。」憂無患嘆息著搖搖頭道:「只是在下要先與孟仙子告個罪。孟仙子如此惦念鄙教,感恩之心當是沒得,恨之入骨倒是甚像。在下觀孟仙子此前所為,死在鄙教手中怕是畢生所願鄙教有負孟仙子,本當圓了這一番心願也算了解一段往事。惜乎你又是長枝派門徒,若是死在鄙教手中,平白惹下個天大的干系。鄙教勢單力薄不願惹這麻煩,只好將孟仙子送至旁人手上終此一生這一席話便當是送孟仙子上路吧。」

他說話的聲音忽高忽低變幻無定,更如夢囈一般,孟永淑激憤的思緒漸漸平靜,竟如孩童時聽著兒歌止不住睡意入眠……</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