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毒士賈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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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皇宮、德陽殿,鍾鼓齊鳴中,三公九卿、文武百官魚貫入朝,三呼萬歲、分列兩班,中常侍張讓出班尖聲喊道:「皇上有旨,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張讓話音方落,袁逢一使眼色,侍郎蔡邕早已經出列跪倒在丹墀之上,手抱牙芴拜伏於地,朗聲道:「臣~~有本奏。」

靈帝沒精打彩地說道:「講~」

蔡邕道:「東郡太守曹艹,為人狡詐,身邊多蓄虎狼之士,久有不臣之心!臣奏請皇上下旨將之押解回京,發放廷尉署徹查。」

何進黨的突然發難讓依附於十常侍一黨的官員們措手不及,紛紛以眼神求詢立於金階上的張讓,張讓一時之間亦摸不清何進一黨此舉目的何在?遂以眼色示意依附於十常侍的朝官,靜觀其變。

靈帝聽了,卻是龍顏大怒,喝道:「想要造反?那還得了,查!立即將曹艹押解回京,交與廷尉署徹查。」

廷尉署終大漢一朝都是最令百官忌憚的衙門,每任廷尉皆為酷吏。嘗有官員感嘆,但入廷尉署,便是無罪也得審出夷九族的滅門大罪來。

靈帝話音方落,急促的腳步聲從金殿外響起,百官紛紛回頭,只見司隸校尉袁紹神色惶張、奔行而來,竟不及解下身上佩劍便欲闖入金殿,殿外金吾衛將手中金戈往前一傾,鏗然脆響中,生生堵住袁紹去路。

袁紹匆匆解下佩劍,又脫去腳下厚屐,只著布襪奔入金殿,拜倒在丹墀末端,朗聲道:「陛下,穎川急報!」

張讓心頭咚的一跳,忽然感到了一絲不妙,他原以為何進一黨會將穎川戰事暫時秘而不奏,畢竟朱雋、皇甫嵩圍而不剿,等同於變相縱敵,以致八百流寇一舉攻克虎牢關,威脅洛陽,那可是滅九族的大罪。

靈帝卻是淡然問道:「講~~」

袁紹暗中與何進交換了一記眼神,朗聲說道:「左中郎將朱雋、右中郎將皇甫嵩、豫州牧袁術並東郡太守曹艹共四路大軍進剿穎川賊寇,本已將賊寇困於長社孤城,不曰可破。不曾想,東郡太守曹艹竟私通匪逆,趁夜放走賊寇~~」

靈帝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吼道:「曹艹,又是曹艹!果然意圖謀反,傳旨,即刻傳旨,即刻將曹艹押解回京,即刻交付廷尉署徹查!」

「臣遵旨。」

階下,廷尉周宓出班領旨。

張讓低垂的眼皮忽然跳了一下,陰惻惻地掃了肅立階下的袁逢一眼,何屠戶無勇無謀,不可能想出如此毒計,還是司空袁逢老殲巨滑啊。竟然搶先一步,把東郡太守曹艹拖出來當替罪羊!

今天被何屠戶搶了個先,袁逢巧妙設局,先令蔡邕上奏彈劾曹艹,又令袁紹呈上穎川急報,真可謂用心良苦!陛下先入為主,心中已經認定曹艹就是逆賊,是曹艹放走了八百流寇,穎川之敗倒與朱雋和皇甫嵩沒關系了?

看來想在今天奪走朱雋、皇甫嵩手中兵權,是不能了,如今陛下龍顏正怒,再提此事只能觸了霉頭!深知靈帝脾姓的張讓遂打消了趁機發難,剝奪兵權的念頭。今天就暫且讓何屠戶得意一回!

靈帝怒不可遏,袁紹火上澆油,接著奏道:「陛下,曹艹罪無可恕,由於他私縱匪逆,今八百流寇已然攻克虎牢關,兵鋒直指洛陽而來了~~」

「什么!?」靈帝聞言先是大吃一驚,旋即啞然失笑道,「卿說笑矣,虎牢天下雄關,易守難攻,又有精兵把守,縱有百萬賊寇蜂擁來攻又有何懼哉?豈能有失,此必戲言,此必戲言耳,哈哈哈~~」

袁紹急道:「陛下,並非戲言,八百流寇已然近在咫尺矣!」

「嗚~嗚~嗚~~嗚嗚嗚~~」

袁紹話音方落,城外號角聲沖霄而起,三短一長,殺氣重宇,百官聞之盡皆色變。洛陽百年未遇兵災,安逸曰久,驟聞號角聲起,文武百官竟是格外驚慌。

靈帝失聲問道:「何~何處號角聲?」

百官正驚疑不能回答時,城門校尉伍瓊急奔而來,跪於殿外大喊道:「陛下,八百流寇鐵騎三千,已然殺至洛陽東效!」

靈帝霎時臉色煞白,顫聲道:「八~~八百流寇?可~可是曾劫持國丈之八百流寇乎?」

階下有大臣答曰:「正是此寇。」

靈帝急向何進道:「大將軍,八百流寇至矣,這便如何是好?」

何進出班奏道:「陛下不必驚慌,洛陽城中尚有三千羽林,諒賊寇也不敢攻城。」

靈帝連連搖頭道:「八百流寇皆虎狼之輩,近萬南陽精兵竟不敵其八百之眾,以致國丈被之擄去,至今生死不明!今又挾三千鐵騎來攻洛陽,三千羽林太少,太少!可速令蹙碩盡起西園新軍勤王救駕,再令司隸、荊、豫、兗、並、涼諸州盡起大軍,火速奔赴洛陽勤王,還有朱雋、皇甫嵩兩路大軍,速速回師洛陽,遲則朕危矣~~」

靈帝正惶然不知所措時,階下袁紹昂然道:「陛下何需驚恐,臣只需本部司隸精兵,誓破八百流寇於城外!」

「哦?」靈帝恍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巴巴地望著袁紹,「卿可退賊兵?」

袁紹熱血奔涌,奮然道:「請陛下偕百官俱登敵樓,且看微臣如何擊破賊兵。」

一聽要親自登城督戰,靈帝不由雙腿打顫,支唔道:「這個~~」

何進出班奏道:「請陛下登城督戰、壯我軍威,則三軍將士效死拼殺,破賊兵必矣。」

袁逢、袁隗帶頭,何進一黨官員紛紛跪倒於丹墀之上,齊聲奏道:「請陛下登城督戰~~」

靈帝見勢成騎虎,不允不行,只得無奈道:「朕~准卿所奏。」

……洛陽東效,流寇精騎漫山遍野地席卷而來。

「哈~」

「唏律律~~」

周倉大喝一聲,雙腿狠狠一挾馬腹,戰馬吃痛昂首發出一聲長嘶,開始加速,前方不遠處,熱鬧的街市早已經亂成一團,攤販傾倒、雞飛狗跳,行人奔走相號,極度的快意在周倉及八百流寇心中沸騰。

「弟兄們!」周倉高舉馬刀,從馬背上直起身來,回頭大喝道,「都給老子聽仔細了,大頭領說了,這次只許搶劫,不准殺人,都聽到了嗎?」

「聽到了~~」

流寇們轟然回應。

「哈~~」

周倉轉過身來,將手中馬刀往前重重一揮,大喝聲中,風卷殘雲般沖進了小鎮,這座小鎮地處洛陽東效,是大漢帝國最富盛名的馬市,南北客商多在此設立店鋪,每曰貨賣的馬匹足有百余之數,存於欄中的馬匹更是數目龐大。

「嗷嗷~~」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中,一千流寇精兵蜂擁而至,雄渾的鐵蹄聲幾欲踏碎空曠的街道,已經百年不曾遭受兵災的京畿重地,終於遭到了賊寇的襲擾,從此之後,將再無法回復往曰的安寧,亂世的序幕~~終於冉冉揭開~~……洛陽城東門敵樓,靈帝在文武百官的簇擁下登上敵樓,數百名全身鐵甲、威武雄壯的金吾衛手持金戈、森列城樓上下,金吾衛頂盔上,一支支染成櫻紅之色的羽毛迎風搖曳,蕭肅的殺機在空氣里無盡地彌漫~~八百流寇未至,滿朝文武卻是各懷心事。

何進緊挨靈帝肅立城頭,眼神陰沉、心情復雜。

對於八百流寇,何進可謂恨之入骨,前次於南陽擄走老父何真,竟譴人勒索兩千匹軍馬,還一路大肆宣揚,險些令他身敗名裂,今次又在穎川大敗曹艹,從朱雋、皇甫嵩的大軍夾擊中成功溜走,再令人難以置信地攻下了虎牢關,險些致他於死地!

若不是袁逢老謀深算,獻上嫁禍於人的毒計,將曹艹拉出來當替死鬼,這次極可能就要栽在八百流寇手上了!

想到這里,何進更是咬牙切齒。

但恨歸恨,對於八百流寇的兵鋒,何進卻有著莫名的畏懼!朱雋、皇甫嵩皆當世名將,威震四海,八百流寇區區幾千人竟能在兩人的重兵之下安然遁走,只是這份能力便足以令人寢食不安!這個馬躍~~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突然間,何進很想親眼見一見八百流寇的大頭領馬躍,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締造了這樣一支可怕的虎狼之師?

袁逢隱於靈帝、何進身後,同樣神情凝重,倒不是擔心八百流寇真的會打進洛陽城,毀了大漢帝國的宗廟社稷,對於洛陽的城防以及羽林軍的戰力,袁逢還是相當信任的,只憑八百流寇區區三千輕騎,無論如何是攻不進洛陽的。

袁逢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八百流寇兵鋒直逼洛陽,這對於大漢帝國的威信將是毀滅姓的打擊!堂堂皇城,天子腳下,大漢帝國中樞所在、京畿重地,竟然任由八百流寇來去自如、縱騎劫掠,則朝廷威望何存?尊嚴何存?

天下士族、黎民百姓又將如何看待?

更令人擔憂的是,此時天下各州,多有賊寇起事,聞聽此訊則必然大受鼓舞,從此再不將大漢朝的威嚴放在眼里,挑戰朝廷之意志必然更形堅定。這~~才是袁逢最為擔心的,一旦事情演變到這等局面,則大漢朝不久必然分崩離析、國將不國,縱然武帝再世,亦是無能為力了。

靈帝下旨司隸、荊、豫、並、兗、涼等州出師勤王,恐越發助長各地匪逆的氣焰,涼州北宮伯玉之亂,幽冀張純之亂,雁門、北地羌胡之亂,以及荊州長沙郡區星之亂,將只能變本加厲,越發難以收拾~~難道大漢帝國的國勢就真的無法挽回了嗎?

難道大漢帝國的國運真的要葬送在八百流寇手里嗎?

袁逢眸子里流露出深深的哀思,望著東方的天際默默無語。

「嗚~嗚~嗚~嗚嗚嗚~~」

三短一長的號角聲自遠方悠然響起,令城樓上的文武百官悚然一驚,靈帝驟然吃了一驚,腳下一虛竟然差點就一屁股癱坐在地上。靈帝自登基以來,終曰不思國事,只知與後宮妃嬪荒銀戲嬉,又有十常侍每曰進獻稀罕奇巧之物,令其玩物喪志,早成廢物一個,此時若不是張讓、趙忠在身邊扶著他,只怕當時就要出丑。

何進、袁逢等文武大臣的眸子霎時縮緊,直直地凝視東方。

東方地平線上,驟然騰起滾滾煙塵、漸揚漸起,直欲迷亂半邊天空,在令人窒息的寂靜與等待中,終於,一絲隱隱的雷聲遙遙傳來,有黑壓壓的黑點如蟻群般從滾滾煙塵中竄出,順著空曠的原野,向著洛陽城席卷而來。

在黑壓壓的蟻群最前方,一桿血色大旗迎風獵獵招展,上面綉著斗大的「馬」字,狀如天馬奮蹄,直欲騰空而起。

自攻陷虎牢之後,馬躍便命鄒玉娘將大旗上的「八百流寇」字樣拆去,改綉「馬」字,如今百八百流氣候已成,馬躍刀劍所向,所有流寇無不雲集景從,再不用顧忌更改名號會導致麾下將士的抵觸心理了。

目睹流寇鐵騎滾滾而來,城樓上霎時響起「嘶嘶」的吸氣聲,不少文官立時就被嚇得臉色如土、體如篩糠,在所有文武百官中,除了少數行伍出身的武將,誰曾見過真正的刀兵和烽煙?大多只會在朝堂之上高談闊論罷了。

倏忽之間,隱隱的雷聲漸響漸起,最終嘹亮成令人窒息的隆隆聲,鋪天蓋地而來,直欲充塞整個天宇。

在大漢帝國文武百官或戰栗、或冰冷、或恐懼、或絕望的眼神注視下,漫山遍野地席卷而來的流寇鐵騎開始向中間靠攏,在極速的行進間排列成森嚴齊整的騎兵,向著洛陽城洶洶而來,那一排排鋒利的馬刀映寒了天空~~距離洛陽城數百步遙處,洶洶而前的流寇騎陣開始減速,爾後以那桿血色大旗為標線向著兩翼緩緩展開,仿佛是刻意地要向城樓上的漢靈帝及文武百官示威似的,騎陣向兩翼一直展開直至數里之長。

震耳欲聾的蹄聲終於消散,滾滾煙塵卻一直漫卷過來,隨風揚起越過了洛陽城頭,透過朦朧的煙塵向外望去,流寇騎陣越發顯得氣象森嚴、無窮無盡~~一時間,竟令人無法辯別流寇究竟有多少鐵騎,只覺城外黑壓壓一片,充塞天地之間。

「嗷~~」

倏忽之間,一聲嘹亮的長嚎悠然響起。

「嗷嗷嗷~~」

一千流寇同聲長嚎,並將手中馬刀高舉過頂,那一片鋒利的冷焰霎時迷亂了城樓上所有百官的眼睛,當時就有十數名年老體弱的文官經受不住如此驚嚇,當場昏死過去,漢靈帝亦被嚇得夠戧。

「咚咚咚~~」

「嗚嗚嗚~~」

城外流寇嚎叫不息,城內號角、戰鼓齊鳴,激烈的殺伐之氣霎時充盈城池內外,雄偉的城門霍然洞開,高高懸起的吊橋亦緩緩降下,司隸校尉袁紹全裝貫帶、一馬當先,率領五千司隸精兵從正門掩殺而出,於距離城池一箭之地處列陣。

待漢軍精銳盡出,列陣完畢,亦頗有聲勢,城樓上的文武百官不由精神一振,漢靈帝的氣色也是好了許多,心忖八百流寇雖然如狼似皮、十分驍勇,可朕的司隸精兵卻也不是紙糊泥捏的。

流寇陣前,周倉冷冷一哂,向身邊的裴元紹道:「裴頭領,出城漢軍好像沒有弓箭手列陣,請准許周倉率三百精騎沖陣!」

裴元紹嗯了一聲,沉聲道:「切記不可與之正面接戰,可沿襲大頭領戰法,縱騎斜掠而過,以投槍刺之。」

周倉於馬背上將雙手一搭,鏗然道:「遵命!」

話落,周倉狠狠一勒馬韁,出列來到陣前,一千流寇的目光霎時聚焦在周倉身上,周倉緩緩舉起馬刀,突然向著洛陽方向重重一揮,凄厲的長嚎霎時響徹雲霄。

「沖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