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2)

教主走失記 一世華裳 4983 字 2020-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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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雖被自己按住,拇指卻趁機在他的手腕摩挲了一下,帶起微許曖-昧的意味,聞人恆抑制不住地動了動喉結,想問一句「你膽子忒大了,真不怕我對你做點什么嗎」,但轉念想到外面都是人,他又點不了師弟的穴道,確實不能順利把人吞了。

他知道師弟絕對是算計好的,頓時好氣又好笑。

車內昏暗,彼此的輪廓模糊不清,葉右靠近了一些,呼吸仿佛都要與他纏在一起。

聞人恆強忍下把人狠狠揉進懷里的沖動,放開他的手,在他肩上拍拍,輕嘆了一聲。

葉右聽過師兄嘆氣,虛假的抑或帶著幾分笑意的,唯獨沒有這樣的像是從心底最深的地方出來的似的,不知為何竟透著幾分沉甸甸的感覺。

他的動作一停。

「你可真難伺候,我對你好你也要起疑,還有良心么?」聞人恆無奈道,沉默一會兒給了他一句真話,「我知道你一直疑心我對你是不是有想法,其實我瞞了你一件事,等你記憶恢復自然會明白前因後果,你的內力還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別瞎折騰了。」

葉右問:「不方便說?」

「你本來就知道,自己慢慢想,想起來便懂了,都是過去的一些事,」聞人恆道,「你不是說對燈滅毒有興趣?先老實幾天,看看那個人到底要干什么,其他的以後再說。」

葉右靜默片刻,被說服了。

他於是也說了一句心里話:「師兄,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

聞人恆道:「知道,但不想告訴你。」

葉右道:「為何?」

聞人恆又嘆了一口氣,這次是以前的那種調子,看似痛心,卻好像又沒那么在意,輕聲道:「師父在世時總教導咱們要堅守正道,不要誤入歧途,他臨走前讓我好生照顧你,可我不僅把你弄丟了,還眼看著你走上了歪路,師兄這些年一直很自責。」

葉右充耳不聞:「我是魔教的?」

聞人恆道:「反正不是白道的,失憶的這段日子便留在我身邊罷,等你痊愈後若想回去,師兄不攔你。」

事實上他都不用想,魔教是師弟一手建立的,這個人是一定會回去的,他攔也沒用。

葉右想了想,勉強同意。

聞人恆問道:「我要是真對你有那種想法,你准備怎么辦?」

葉右無辜道:「我還沒想好。」

這是不可能還沒想好的,聞人恆太了解他,怕是會恰好「醒來」說一句誤會便糊弄過去了,不過若真的試出來,自己以前對他說的那些話,他便要從頭捋一遍了,就是不知到時會不會與自己拉開距離。

他真不知栽在這么一個人的手里是幸還是不幸,說道:「睡吧。」

葉右聽話了,找地方一靠,閉上眼。

聞人恆看著他退回去,在心里長出一口氣,感受著體內還沒完全消散的余熱,暗道一聲師弟若恢復記憶後還敢這般撩他,他絕對會把人吞了,可惜等這人全想起來,恐怕又會變回那高高在上的、讓他咬牙切齒的魔教教主了。

天色未亮,眾人便已起床,繼續提心吊膽地趕路,然後很快發現他們的擔憂不是多余的,因為地圖漸漸拋棄了開闊平坦的官道,專門往羊腸小路上鑽,偶爾還要爬一個山坡,馬車不能通行,他們只能徒步。

李少素來嬌生慣養,哪受得了這個,不過他怕錯過葉教主,便硬撐著跟了兩個時辰,這才要不行,被狐朋狗友們一勸也就含淚放棄了,反正他們對秘籍都沒興趣。

秦月眠則留了下來。

不管怎么說,曉公子都是他帶給聞人恆的,他對此比較上心,而這一連串的事恰好就發生在曉公子出現後不久,他不知二者有沒有聯系,所以想留下看看。

狐朋狗友們不明真相,當他是為了玩,感動地握住他的手讓他一定好好看戲,將來從頭到尾地講給他們聽,李少更是交待若見著葉教主別忘了問問魔教是否還收人。

秦月眠笑罵道:「行了,滾吧。」

一群公子哥於是滾了,剩下的苦苦掙扎,一片怨聲載道,尤其當他們吭哧吭哧地爬過一個很難爬的山坡,回頭卻發現這段路其實只需順著官道拐一個彎就行時,憤怒瞬間上升到了頂點。

「卧槽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整人的吧!」

「老子忍不了了,這才是第一塊地圖!後面還有五塊!五塊!」

「我也要忍不了了,那老頭不會是想用這種辦法考驗咱們的誠心吧?」

「不,我覺得他就是沒事找事!」

「沒錯!欠打!」

眾人罵罵咧咧,無數次想甩袖子走人不陪那老頭玩了,可又怕真有秘籍,只能咬牙堅持,順便在發現有往回折的趨勢時高懸起一顆心,緊張地向前蹭。

如此過去兩天,眾人更加身心俱疲,唯一欣慰的是他們總體是在前進,並沒有原地轉圈。

聞人恆看一眼師弟:「感覺怎么樣?不舒服記得告訴我。」

葉右道:「我沒事。」

聞人恆伸手挑開他額前的布條探了探,發現有一層薄汗,便為他擦掉,問道:「傷口處有么?」

葉右回答了一句「沒有」,站著沒動,並不反感他的動作。

聞人恆感覺自那晚過後他家師弟就乖了一點點,也不知是不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他略微滿意,細心為師弟理了理布條。

這親昵的舉動讓人堆里的幾位長老和魏姑娘看得雙眼通紅,前者是想殺了聞人恆,後者則是覺得委屈。魏姑娘自小被人捧在手心里疼,根本沒吃過這種苦,此刻見聞人恆這般關心別人,一時更加委屈,差點哭出聲:「爹……」

魏庄主道:「聽話,先回家,別跟著受罪。」

魏姑娘道:「我不!」

話音一落,只聽前方負責帶隊的「月影」的人說要過一條水溝,不由得抬頭,恰巧瞧見聞人恆摟著他家師弟頭也不回地踏水而過,這次徹底忍不住,眼淚「刷」地就下來了,最後還是魏庄主借口說是被蟲子嚇的給掩飾了過去。

第六天的上午,他們終於過完了第一塊地圖。

盟主打量一下眾人的情況,又看看所處的位置,發現再走一段路便是華楊城,於是和魏庄主他們商量一番,決定做個標記先去華楊城稍作休整,最好想個對策,總不能一直被那人耍下去。

剛剛還癱在地上嗷嗷叫喚的江湖人立刻不嚎了,一個激靈爬起來,擔心這群老大們會私下里將地圖拼上,雖然他們信得過其中幾個的人品,可對剩下的卻不敢完全放心。

盟主只好安撫眾人,保證一定不會私下拼。

魏庄主道:「我看不如這樣,咱們先去華楊城,找個當地人讓他看看第二塊地圖,畫出一條路來,咱們將沒用的去掉,然後挑一條好走的直接過去,省得再繞彎路。」

眾人頓時覺得可行,高興地整裝出發,打算去華楊城好好地洗個澡、吃頓飯。

尚未進城,只見城門迎出一隊人,為首的是一位身穿藍袍的公子,約莫二十四-五,長得眉清目秀,握著一把折扇,書生氣很濃。

魏庄主笑了:「你的消息倒是挺靈。」

年輕人笑道:「這幾天各種傳聞都有,鬧得人盡皆知,侄子就是想不知道也不行,前天聽人說看見你們了,方向好像就是這里,侄子便想著在城門等等,還真就把伯父等來了。」

他走到魏庄主身邊,禮貌地對周圍的一圈前輩們問了聲好,邀請他們去他楊家住著。

人群中有人不由得喃喃:「是楊公子啊……」

「嗯,楊公子啊。」

葉右感覺這聲音一波三折似的,還帶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習慣性地看向了自家師兄。

聞人恆慢走幾步與前面的人拉開距離,對他道:「那魔頭當初屠殺了三個世家,活下來的只有這么一個小孩,是被魏庄主他們從死人堆里救回來的,一直養到大,後來幫他重建了楊家,回到了這華楊城,雖說楊家現在比不得從前,但到底留了這么一根苗……」

他說著發現師弟好像沒怎么聽,順著這人的目光向上看了看,見城門上「華楊城」三個字的旁邊還雕著一朵花,便耐心解釋:「這是流珠花,華楊城的人都喜歡,現在好像正是花期,你可以看看,挺漂亮的。」

葉右慢慢收回視線,「嗯」了一聲,跟著他走了兩步,忽然問:「楊公子全家都被魔頭所殺,這等血海深仇,燈滅毒重現江湖時他怎么沒趕去王家?」

「他經脈不佳,當初又受過重傷,所以沒習武,」聞人恆道,「不過看他能在城門等著咱們,想必一直在關注這事。」

楊家二十年前就被毀了,新建的宅子在城東,地方雖不如以前的大,但住幾位前輩和雙極門的門主還是綽綽有余的。此刻正值晌午,楊公子早已派人回去准備飯菜,等他們邁進大宅,恰好差不多可以用飯了。

楊公子領著他們進了前廳,吩咐下人上茶,嘴角的笑容這才微微一收,看向魏庄主:「伯父,燈滅毒的事沒查出來?」

魏庄主並不瞞他:「有可能與放《追成散》的是同一個人。」

楊公子眼神有些遠,輕聲道:「《追成散》啊……若有的話,我倒是真想看一眼。」

當初便是因為這本書,那魔頭喪心病狂地將他們全家殺了,他至今都忘不了那個慘狀。

幾人都知道那段舊事,一時沒開口。魏庄主將他帶大,與他基本算是半個父子的關系,便勸道:「我們是親眼看著那魔頭咽氣的,這事與他的關系興許不大,但不管怎樣,最後查完我都給你一個交代,你身子不好,別跟著我們四處奔波。」

「我曉得,」楊公子頓了頓,問道,「我聽說似乎不怎么順利?」

一句話讓眾人都想起了不太好的回憶,心有戚戚。

魏庄主道:「別提了,那人太能折騰。」

楊公子道:「怎么?」

魏庄主於是簡單為他說了一遍,楊公子聽得無語,暗道就自己這身子骨,若真跟著,絕對頂不住,他問道:「我剛才看小柔不怎么高興,連飯都不願意吃,就是累著了?」

「可不是,」魏庄主無奈,「我早勸她回家,她非不肯,讓她在你這里住幾天吧。」

楊公子從小在魏家長大,與魏家的幾個孩子情同手足,自然答應。魏庄主想起地圖的事,告訴他找個當地人幫他們看看。楊公子點頭應下,立即吩咐管家去找人了。

連續幾天的趕路,眾人都有些累,飯後便各自在楊家人的安排下回房休息。聞人恆看了師弟一眼,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覺得師弟的興致似乎不是很高,整個人都懶懶散散的,也不怎么愛搭理人。

二人進了房間,葉右連臉上的布條都不解,脫掉外衫,簡單擦拭一番,徑自上了床。

聞人恆走到床邊坐下:「怎么了?」

「有點累,」葉右道,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忽然感到一陣氣悶,現在還沒緩解,不過這沒到不能忍受的地步,他說道,「可能是因為陰天,困了。」

聞人恆向外掃了一眼,今日確實是陰天。

他把布條解開看了看師弟的臉色,又探了一下內力,發現與往常一樣,這才壓下一絲擔憂,示意師弟好好休息。

葉右隨口問:「你不睡一會兒?」

聞人恆見師弟躺在床上對自己發出邀請,雖說不是那么一回事,但還是沒抵抗住誘-惑。他先是出門吩咐手下打聽紀神醫那徒弟的行蹤,然後回來躺在師弟身邊,聞著淡淡的香草味,慢慢睡了過去。

與他們的溫馨不同,魏家這邊的氣氛卻不怎么好。

魏庄主與盟主幾人議事去了,魏江越看著瘦了一圈的妹妹,與父親的想法一樣,想勸她留下休息。而楊公子在飯桌上看出聞人恆待那位師弟的熱乎勁,飯後也來了他們這里。他剛剛邁進門,便見魏江柔紅著眼睛問她二哥如何能把那個師弟弄走。

魏江越低喝道:「胡鬧。」

魏江柔哽咽道:「他不是身子不好么,讓爹想個辦法別讓他跟著了不行么?」

魏江越道:「你當爹什么事都能管呢?」

魏江柔道:「所以要想個辦法啊。」

魏江越想責罵她,卻又說不出重話,只能又給她一句胡鬧。

他雖然是魏公子,但從小跟在他爹身邊,耳濡目染下便立志要和他爹一樣做個有擔當有正義並受人敬仰的大俠,因此他即使有些自負和傲氣,卻也從沒仗著自己的身份干過為非作歹的事。

他看著小妹的可憐樣,放緩語氣勸道:「你把他送走,聞人恆也會走的。」

魏江柔道:「不會,恆哥手里有地圖,他不能走。」

魏江越提醒:「他完全可以把地圖送人。」

魏江柔一噎,覺得聞人恆能干出這事,眼淚立刻涌了出來。

魏江越和楊公子急忙過去哄,彼此對視一眼,都想苦笑。

魏庄主的嫡子庶子加起來一共八個,求神告佛才得了這么一個女兒,更別提還是嫡女,因此全家都寵得不行,這些年雖說沒把人養得驕縱妄為,但也是要什么就給什么,從沒受過委屈。

而古往今來,「情」之一字向來害人不淺,小柔被保護得太好,只知道喜歡上便要在一起,卻不知聞人恆的心不在她身上,就是長得再好、再優秀,那也不是良配。

楊公子道:「最近城里新來了一個有名的戲班子,走,哥帶你去看戲。」

魏江柔哭道:「我不看,我就想把那個阿曉弄走,為什么他剛一回來恆哥就對他這么好,我有哪里不好么?」

魏江越深吸一口氣,沒開口。楊公子比他有耐心,搬了一把椅子坐過來,細細地給她講道理,勉強把小妹送人走的心思止住了。

魏江柔吸吸鼻子:「那……那你們有辦法讓我和恆哥多些相處的時間么?時間一久,恆哥會看到我的好的。」

魏江越和楊公子無語,特別不想打擊她,這些年你們但凡有獨處的機會,全都被聞人恆不動聲色地避過去了,就聞人恆的手腕,他們想再多的辦法人家也不會上當的。

魏江柔看著他們,抽噎一聲:「行……行么?」

魏江越沉默,楊公子繼續講道理,委婉地告訴她聞人恆不會出來。

魏江柔咬著唇糾結了一會兒,終是不甘心地道:「要是直接請阿曉去,恆哥會去么?」

這倒是有可能。

二人無言以對。

楊公子找的當地人是一位已經在這里住了幾十年的老者,對華楊城及周邊非常熟悉。他下午便進了大宅,彼時聞人恆和葉右已經睡醒,聞人恆見師弟似乎還是沒什么興致,本想自己去,但葉右閑著無聊,跟了來。

盟主幾人早已到了,將第二塊地圖遞給老者,把來意敘述了一番。

老者點頭稱是,邊看邊畫,剛開始還有些一氣呵成的感覺,之後就開始遲疑了。

那放秘籍的人或許料到了他們可能會請人畫圖,專選刁鑽的地方走,平時根本沒人會去。老者看了半天,搖頭嘆氣。

盟主幾人的心像是被他這聲嘆氣拽進了沼澤里,想要奮力掙扎,卻越來越沉。楊公子道:「劉叔,怎么樣?」

老者指著一張華楊城全貌的地圖:「那張圖是從他們先前停的地方一路到達華楊城,然後過了城繼續走,到這里……」他在城外一處地方點了點,說道,「這雖也是華楊城的地界,但我沒去過,唉,說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