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前逝今生(1 / 2)

逍遙游-月關 月關 3373 字 2020-07-01

中庭屏風前,又是一陣的沉默,然後緩緩傳出李魚的聲音:「呵呵,你以為,五百吊錢,就能收買我?作夢!」

不知怎地,一直期盼她的冰哥哥能做出堅定回答的第五凌若,卻從這句話中聽出了猶豫。

她都聽得出,曹韋陀又怎么聽不出?

「一千吊!」

一句話,擲地有聲,因為那是一擲千金。

一千吊,就是一千兩,非常恐怖、非常驚人的一筆巨款。

這回,沉默的時間很短,短暫的停頓之後,李魚的聲音緩緩回答:「一言既出?」

「一言既出?」

第五凌若眼前一黑,剎那之間,心口說不出的悸痛。

「一千吊!一千吊錢,可憐自己還想著哪怕他不來,也要為他全節而死。其實,他還真不如不來。」

痛澈心扉,第五凌若淚如雨下。

模模糊糊的,她聽見曹韋陀的大笑:「哈哈哈,識時務者為俊傑。我現在真有些欣賞你了。不過,這句話,你得當著凌若姑娘的面說才成。」

「當著我的面說?我不需要,我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第五凌若緊緊咬著下唇,咬出了鮮血,眼前一陣漆黑,軟倒在了七夫人的懷里。

前邊,康二班主還在按著「台詞」繼續說著,有些低聲下氣的感覺:「求你,不要讓我……當她面說了吧。你給我錢,我這就走。」

……

儀門甬道內,李魚血尚未流盡,力卻已將竭,他胡亂地揮舞著手中的火釺子,實則速度、力道、准頭,都已無法產生威懾力。

一個打手從後邊走過來,刀垂著,眼見他氣力乏盡,甚至連舉刀戒備都懶得做了。

他狠狠地一腳踹出去,李魚此時氣喘如牛,耳鼓嗡嗡,根本不曾注意到身後有人走來,被一腳踹中,滾地葫蘆一般滾出去,在牆根的雨水溝前停住。

一只腳踩在了他的臉上,還獰笑著輾了輾:「打啊,你怎么不打了,你害死我們那么多兄弟,你居然害死我們那么多兄弟。」

李魚的臉都被踩得變了形,呼呼地喘著粗氣,說不出話來。

「喂,喬四兒,別弄死了他。」

一個打手頭目懶洋洋地走過來,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兒,丟在李魚身邊:「傷的重不重啊?不管了,一半內服,一半外敷,趕緊用上,可不能叫他死了。只可惜了這孫神醫親手配的槍棒傷葯。」

「喲,龔大哥,這怎么……還要給他治傷?」

「因為,他不能這么死。」

龔大哥怨毒地冷笑:「我親兄弟,我就這么一個親兄弟啊,被他一釺子穿進眼珠子,從後腦勺兒冒了出去。就叫他這么死?太便宜了他!我要養著他,我要每天割他半斤肉,燉著吃!吃他三年!」

被踩在地上的李魚,對二人的話全未注意,此時,他的精神都已經快崩潰了。

他倒在地上,翻滾向雨水溝邊的時候,他就已經把一只手探進了懷里,懷里縫了一個牛皮口袋,防的就是稍一受傷,那宙輪就沾染了鮮血,莫名其妙地啟動倒檔。

而此刻,他血淋淋的手已經探進了懷里,探進了那個牛皮口袋,摸到了宙輪。

他完全確信,血一定已經沾染了宙輪,

可是,為什么沒有動靜?

宙輪,竟已失去了它應有的功能?

……

中庭,曹韋陀站在昏厥的第五凌若面前,獰笑。

「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片子,跟我斗!老夫只略施小計,就叫你被我賣了,還得歡天喜地幫我數銀子,哈哈哈……」

「阿郎!阿郎!大事不好!」

一個家仆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錢大柱和吳大柱,打……打起來了,都掀桌子了。」

曹韋陀一怔,怒道:「他們來喝我的喜酒而已,打個甚么?」

家仆道:「錢……大柱發……發牢騷,說現在是王……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手下人都……苦哈哈的,他聽抱怨……都聽出繭子。吳大柱罵他得了便宜……賣乖,說自己的地盤……都……」

「好啦!不要說了!這些狗娘養的!」

曹韋陀憤憤地一揮手,道:「老七,你跟老九把她帶回去!」

說完,曹韋陀就氣呼呼地向前走去。

七夫人和九夫人連忙把凌若架起來,凌若年方十五,剛剛九十斤的身子,被二人架著倒也不顯沉,就被二人拖進了後院兒。

「怎么會……不管用?」

李魚快瘋了,如果他壓根兒就沒有什么宙輪,此時也就坦然受死了,絕對不會如此慌張,死前還要遭人恥笑。

可他還有籌碼,還有翻本的機會,又豈會甘心一敗塗地?

情急之下,李魚顧不得再加掩飾,直接將那宙輪從懷里掏了出來。剛剛他還在想,莫不是遭了小偷,被人掉包了?此時那宙輪就在手上,又豈能看錯?那就是宙輪,沾了血的宙輪。

「耶?寶珠?」

「看樣子挺值錢。」

「這小子瘋了吧,這時拿出寶珠,就想買回自己的性命?他落到咱們手里,這寶珠本來也不會再屬於他!」

「拿來給我瞧……」

這個人還沒說完,就看見李魚狠狠一拳,搗向了自己的鼻子。

「嘩!」

鼻血長流,眼睛一酸,眼淚也溜下來了。

此舉,可把眾打手看呆了:「這貨別是魔怔了?他干嘛呢?」

他們大眼瞪小眼,眼看著李魚鼻子流血,眼睛流淚,然後……他就把那顆珠子湊到了眼皮子底下,眼淚吧嗒吧嗒地落在那顆珠子上,沖開了血跡,夜晚的燈光下,那藍幽幽的光更明顯了。

可是……那光只在珠子上閃爍,依舊沒有啟動的跡象。

李魚托著珠子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那打手頭目眼中露出了貪婪的光,彎腰去拿他手中的珠子,口中掩飾地說道:「什么鬼東西,我瞧瞧!」

李魚一把攥緊了宙輪,滿心都是驚恐與絕望:「怎么會不起作用?這鬼東西難道是用電的,沒電了?」

剎那之間,自穿越以來的一切,歷歷在目,仿佛臨終之間一生的回閃。

貞觀六年天牢中的那輪月亮,

利州竹林那個哭泣的姑娘,

鏡水湖泊旁千葉胸上跳躍的魚兒,

龍家寨作作姑娘凌厲的鞭腿,

鐵僚纏足、大雪隆冬赤腳而立的鐵無環,

深深、靜靜助他殺死饒耿後的得意俏笑,

陳飛揚、狗頭兒、劉老大、康班主……

那一切依稀就在昨天,卻已荏苒十年,

我不甘心!

好不甘心!

鐵無環,正在替我去死,

老娘正在三里溪等我歸去,

賊老天,你到底要怎樣坑我?

「啊!」

最後一聲,李魚憤怒地吼了出來。

那打手頭目被嚇了一跳,霍地跳開兩步,拔刀指向李魚。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