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感遇(1 / 2)

天可汗 西風緊 1627 字 2020-06-18

第351章 感遇

有個乞丐拿著青紙幣在文士手里兌換到了銅錢,當下就嚷嚷起來,其他人想繼續找著換時,卻見剛才那文士消失在了人群中。大伙一陣失望,又聽到檐下有豪奴喊拿去錢庄也能換著銅錢,人們才又高興起來,此時他們對這青紙的價值已是多信了幾分。

一番鬧騰讓薛崇訓也注意到了,他四下瞧了一陣照樣也沒找著人,暗忖道現在錢法才剛剛准備完畢國庫紙幣還沒有正式發行,換錢的人定然是在關注此事的。他想罷便對那人產生了一些好奇心。

就在這時,聽得不遠處有人喃喃地吟起詩來,薛崇訓回頭一看,只看見那吟詩之人的背影,很像是剛才換錢的那文士。

那人正站在城隍廟檐下的轉角處,翹首吟詩:「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欣欣此生意,自爾為佳節。誰知林棲者,聞風坐相悅。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一股子懷才不遇而且孤芳自賞的味兒,對於文人的這種情緒,薛崇訓倒是能理解八分……可覺得懷才不遇的人多,真正懷才的人又有多少呢?

薛崇訓細品之下記憶里沒有這首詩,畢竟唐詩太多他大部分是記不得的,不過聽起來朗朗上口詩才倒是不錯,便想上去搭訕閑扯幾句。不料這時他看見了文人的側臉,頓覺十分眼熟,想了很久靈光一閃:這不是張九齡么!

兩年前薛崇訓東去洛陽管漕運的時候,在黃河上的一條運糧船上和張九齡有過接觸,除此之外在長安也見過兩次,因為張九齡是當年的進士第二名,曾任過短時間的京官。難怪薛崇訓看著面熟,總算是想起來是他了。

如果張九齡不是在史書上名氣很大,而僅僅因為是科舉考得好、作為一個在文人屆有點名氣的京官,薛崇訓也許是記不住他的。可他是張九齡,自然在每次見面時就額外讓薛崇訓關注了。

此時的張九齡看上去有些落寞,他這樣的人現在這般處境也難怪會這樣,此人從小就有神童的名聲,其驕傲之心不能用常人心態度之,就如一個關於他的故事:相傳張九齡母親盧氏在始興已懷孕滿十月仍未分娩。其父見妻身體粗大面黃體弱,疑是得了黃腫病。一日遇見一個看病兼算命的老先生,經診斷後,老先生告訴張九齡之父,「腹中胎兒乃非凡人物,因這個地方太小,容其不下,恐須到大地方出生。」聽罷先生一言,張家只好遷到韶州,而張九齡據說就是在那里出生的。

名聲流芳千余年的名臣,薛崇訓的眼光自然不同,他走上前去,開場白顯得有點不怎么高明:「一篇《三河賦》,天下何處覓知音。」這句話說出來後,薛崇訓自己都感覺很囧。

這時張九齡轉過身來了,一本正經地打量了一番薛崇訓,恍然道:「薛郎!失敬失敬。」他說罷又看了一眼一旁的蒙小雨拿不准這個小娘子是什么身份,蒙小雨的打扮很淡雅實在沒有太多的風塵味,橢圓的臉蛋也很柔和清純平時看不出來是個歌妓。張九齡遂輕輕抱拳拱了拱手。

蒙小雨還禮一笑,「郎君的好友么?」

薛崇訓道:「這位可是幾年前憑驚世才學中進士第二的張子壽,真才實學的進士啊。」

張九齡忙謙虛地回道:「薛郎過獎了。」

「聽說子壽辭官回鄉做修路鋪橋的善事去了,不期在此偶遇,何時進京的?」薛崇訓笑道。

因為李隆基的原因,張九齡這仕途比歷史上坎坷,受了點挫折……他三十歲擢進士第二授校書郎,兩年後李隆基於東宮舉文學士,他又名列前茅遂授左拾遺。因為這個履歷就被打上了***的痕跡,後來李隆基倒台他是肯定被同僚排擠的。張九齡因此被貶到地方,驕傲的心理讓他一怒之下干脆不當官了辭職了事。

但張九齡才三十余歲的年紀,正是追求事業的大好年華,就算賦閑在家也沒閑著。加上張家作為漢代張良的後代在當地是望族大戶本來就有實力,他便憑借家勢開大庾嶺新路、溝通南北陸路交通干線。由此又多了一個好名聲。

這件事都傳到長安了,薛崇訓也有所耳聞,心下明白:張九齡並沒有放棄仕途,一直都在准備復出,否則他不會費那么大的力去經營名氣。

這時張九齡說道:「今年初出家門游歷增長見識,一路來到京師順帶看看賢弟張五郎。對了,五郎正在酒肆中等候,怕他等得太久了。薛郎如有空閑,咱們一同過去飲幾盞薄酒如何?」

「恭敬不如從命。」薛崇訓毫不猶豫地痛快答應下來。

他有什么不願意的?實際上非常想拉攏張九齡:歷史上的名臣名聲和才學在他看來倒是其次,最靠譜的是因為張九齡在士林的名氣很響亮……就像魏晉時期的司馬家,想方設計要拉攏竹林七賢,那幾個沒事捉虱子玩的家伙真的有多少治國之才么?司馬家圖的就是門面和名聲罷了。

而現在看來張九齡也有靠攏的意思,真是一個願打願挨讓薛崇訓心情大好。張九齡到京師找張五郎干嘛的?薛崇訓用腳指頭都想得明白其中的關系:張五郎是他的鐵桿、飛虎團的元老將帥之一,和張九齡又是同宗同族的關系,這么一扯什么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