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苦寒(1 / 2)

天可汗 西風緊 1620 字 2020-06-18

第398章 苦寒

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寒冷,關中地區的人們都能感覺風雪比往年要大。不過內地還好,往北的河套安北地區就更加苦寒了,臨近突厥汗國的唐朝「三受降城」軍民過冬也存在物資缺乏的困難,這兩個月來陸續有從內地調糧調物;而更北的游民民族今年估計有點難捱,牲畜人員凍斃的情況難以避免,冰天雪地的給養也會很困難。

「三受降城」即從國境內到外的「東受降城」、「中受降城」、「西受降城」,位於河套北岸,雖冠以「受降」之名,但卻不是為了接受突厥貴族投降而建的,而是外駐防城群體,與周邊軍鎮、州形成河套內外的防御體系,帶有突出的軍事駐防性質,同時兼具多種其他功能,如軍政中心,交通樞紐和經濟中心。城及其周圍地區組織墾田,部分地解決了當地駐軍的軍糧供應和經費開支。

此時朔方到西受降城有漢兵軍士馬匹共計約七萬,分駐各軍鎮,受朔方軍總管張仁願的節制,靈州等地還有內附的鮮卑人等族的騎兵協同,各族組成一道聯防體系(唐軍是不修長城的),北方最大的威脅仍然是突厥汗國。突厥人近數十年來雖多次敗於唐軍,與以前可以兵臨長安的情勢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便是這樣。

朔方總管張仁願在京師干過殿中侍御使,在幽州也當過官,不過建功立業的地方是在突厥。經營唐朝與突厥的關系,戰爭與安撫並用,成就了他今天的位置和名望。

每個封疆大吏都有讓他功成名就的地方,一般就在一個方向,因為長久處理一處的對外關系可以讓他更熟悉當地的情況。比如程千里和杜暹成就的地方就是西邊的西域和河隴……而張仁願則是在北方。

近些年大唐北部邊境總體比較安寧,是和張仁願的能力和功勞分不開的。他有個兒子張之輔,也和父親在同一體系內,作為得力親信的幫手。

張仁願的大本營設在朔方道靈州,這地方還有個被流放到這里幾乎被人忘記的人:李義珣。

李義珣爵位是嗣澤王,他是李上金的兒子、唐高宗的孫子。唐高宗有好幾個兒子,除了與武則天生的那幾個之外,與其他嬪妃也有兒女,但大多都不得善終。在武則天當政後,不是她生的那些皇子幾乎都「莫名其妙」地或病或意外身亡了。

李上金(嗣澤王李義珣的父親)就是其中之一,李上金的生母是高宗時的宮人楊氏,之後他的命運一直坎坷長期處於擔驚受怕中。直到載初元年(六九零年),武承嗣要求周興誣告上金與素節謀反,於是將他們兩人召回洛陽後交付御史台處理。後來素節在南龍門驛被殺害,上金得知後相當恐懼,遂上吊自殺……這么一算,李上金是被險惡的政治|斗爭給嚇死的。

他死後,留下的七個兒子也倒霉了,一開始全部被流放到顯州,其中六個在當地被陸續除掉。僅存嗣澤王李義珣活了下來,唐中宗復位後才擺脫了隨時可能被別人干|掉的危險處境,默默無聞地在靈州活著。

也許只有經歷過這些磨難的人才會不願炫耀血統,平常才寧願低調地生活。李義珣從來就不和長安的人來往,在靈州也幾乎處於隱居的狀態,當地人很少見過他出門狩獵游玩,已經淡出人們的視線了。

別說和長安聯系,他就在和當地的官吏也交往不多,就仿佛一個擺脫了世俗的僧人。不過很少人知道,他和朔方總管張仁願的私交相當好,算是那種可以交心的人。每次張仁願巡檢各地回到靈州,都會很低調地穿著布衣帶三兩隨從就去和李義珣喝兩盅。這樣的交情已經擺脫了世俗禮節的約束,反而很隨意隨心。

他們常常就談談道家或佛禪,或是聊聊北方邊境的一些事兒。兩人都沒有很執念的宗教信仰,言及僧道之事不過是一種風雅或是愛好罷了。

這次張仁願從三受降城那邊回來,和往常一樣到官府上交接了事務准備休息了便去拜訪李義珣。

張仁願四十多歲的樣子,面部骨骼有點突出,就顯得臉瘦有棱有角的,因為長期在邊關還有點黑。不過文人出身的人就算外表不怎白凈,卻照樣能很容易體現出來那股子氣質。

他提了一壇酒就這么去了,連其他的禮物一樣沒有,酒壇好像是剛從土里挖出來的,還沾著一些泥土。走到王府門口,那些奴仆都對張仁願很熟悉了,馬上就熱情地上來噓寒問暖說話,然後帶他進去。

見了李義珣,只見這王爺才三十多歲的年紀,臉色很白,大約是缺乏戶外活動的關系。那種蒼白好像有一種說法叫做貴族白,有點病態的感覺。不過他的面相倒是生得方陣,天庭飽滿下巴方正五官端正,到底是李唐皇室的血脈。

倆人分賓主坐定,奴仆們就拿了金盞上來,張仁願卻大咧咧地拍了拍酒壇開封親自往酒盞里斟酒,「今日挖起來的時候一算,這壇酒都在地下埋了整整三年啦。」

李義珣端起酒杯放到鼻子前半閉眼睛一嗅,贊道:「怪不得醇香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