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出發(1 / 2)

天可汗 西風緊 1601 字 2020-06-18

第418章 出發

三月上旬從內地到達的三萬唐軍在上郡只修整了三天,便調動北上收復神木鎮。此鎮雖小,卻有「南衛關中,北屏河套,左扼晉陽之險,右持靈夏之沖」的名聲,在修長城的朝代這地方便是一道自***進入內地的邊關;唐朝的長城大抵是沒怎么修繕,不過在此築有軍鎮並廣有兵將布防。

張仁願造反之初就十分重視這座軍鎮,調集了近左大批軍隊防備,因為這里是進入北方草原的門戶自然要重點設防。但沒料到的是官軍並未立刻進攻此處重鎮,而是大老遠地跑到靈州抓李義珣去了,倒是有點出人意料……以前誰也沒想過是李義珣重要還是神木鎮重要,不過只要是腦子正常的人,在上郡有兵可發的情況下,也應該立刻取盡在眼前的重鎮吧?誰知道薛崇訓那貨舍近求遠調兵跑七百多里去靈州了。

他是不是根本不懂地形,根本不明白門戶之要沖兵家必爭之地的重要性,頭腦發熱瞎貓碰到死耗子呢?誰也不知道,不過現在證明抓獲了李義珣確實產生了決定性的作用……用兵詭異毫無章法的人,你完全猜不到他下一步要干什么。

不過現在薛崇訓手里有了一些兵要北上了,總算是想起神木鎮來,遂率屯在上郡的全部兵馬傾巢而上,毫無隱瞞大搖大擺地光明正大地直逼神木鎮。

這么多軍隊是從關中各鎮調集剛湊到一塊兒的,擠成一路自然不存在日夜兼行快速奔襲的可能,要是跑得太快了估計要散架,只能白天行軍晚上休息。薛崇訓為了多一些行軍時間,從上郡出發時天才剛蒙蒙亮。

他坐的馬車,一路出城之後外面的光線依然黯淡。路上的步軍隊列那「咵嚓咵嚓……」的沉重而有序的腳步聲在皮鼓的伴奏下聽起來十分悅耳,薛崇訓挑開車簾一看,人群上方如樹林一般的長兵器影子映在泛白的天空背景下看起來陰森森的。

馬車外面掛著一盞燈,里面反而黑漆漆的,挑開車簾燈光照射進來頓時明亮了一陣;但當他放開手後,簾子垂下來,車廂里又恢復了陰暗的光線。同車的對面位置上還坐著兩個穿長袍的人,便是薛崇訓的兩個得力文臣幕僚「二齡」。

人們總是會受所處環境的影響,因為這馬車有點舊里面的色調又如此黯淡,張九齡和王昌齡的臉色看起來都不怎么樂觀積極。反倒是薛崇訓坦然自若的樣子,相比亮堂堂的地方他卻更喜歡呆在這種光線灰暗朦朦朧朧的地方……也許這樣會更有安全感?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喜歡這種色調罷了,正如他喜歡陰雨天氣。

在薛崇訓的印象里,張九齡和王昌齡都是詩人,但王昌齡在歷史上的詩歌成就明顯高於政|治成就,張九齡則相反,「名相」才是他的定位……薛崇訓專門拉攏了這兩個名人做幕僚,不過如今看來,事實是王昌齡在政務上還有些作為,比如上次烏海之戰前後他對於後勤的計劃布置十分科學合理,有效避免了將帥克扣士兵軍餉的問題;而張九齡到現在為止在實務上沒有表現出什么過人之處,大約是效力到薛崇訓手下時間不長的緣故吧。

三人默然相對,薛崇訓正想著面前的兩個幕僚,這時張九齡忽然開口道:「王爺提出的猜測『苦肉計』,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太像啊。」

「哦?」薛崇訓發出一個聲音,便將目光看了過去。黑暗中人的眼睛好像更亮一般。

張九齡摸著下巴的胡須所有所思地說道:「此事如果認為是張仁願與部將商量好的,旨在給部將立功自保的機會,這也說得通。可張仁願為什么要那么做?這樣一來他仍然擺脫不了私通突厥欲放任敵兵搶劫內地城鄉的嫌疑,罵名還是洗不脫,連命也陪進去了……」

說到這里張九齡就沒繼續了,估計他不好把話說得太明白。不過薛崇訓也聽懂了:無非張仁願這種做到封疆大吏的人,好像不太可能那么講義氣。薛崇訓記得自己看過一本書,說的是閻錫山本來打算過投降日|本,因為太平洋戰爭的局勢才立馬轉向國|共兩邊做牆頭草……

不過人和人不同,張仁願這個封疆大吏是不是那么「腹黑」,薛崇訓就不得而知了,他壓根就沒面見過這位大將。

張九齡一打開了話匣子,王昌齡也說話了:「我還是覺得薛郎的說法更有可能。三城(三受降城)的武將既然派了一趟密使要里應外合,總是有道理。要么就是他們所言是實,真不願意跟著張仁願一條道走到黑;或是誘敵之計;或者便如薛郎所言,壓根就是一出苦肉計……誘敵之計的可能最小,張仁願要想對我三萬大軍合圍,他必須得調動三城所有的人馬也不一定夠,而且我也不信現在他還能號令所有各部協調野戰。聯合突厥人圍攻我大唐將士?他完全不顧謠傳了么,而要突厥人在三城之間形成合圍之勢且不讓咱們事先聞到風聲也不太可能,陰山以南可是遷了許多漢人。相比之下,苦肉計的可能性反倒最高。」

二齡的觀點不盡相同,各抒己見。這時薛崇訓就沉默下來,不動聲色地聽他們說話,心下想道:張九齡確實露出宰相之才的特點來了,當王昌齡分析形勢的時候,張九齡在看人。

等倆人爭論得差不多了,薛崇訓才大模大樣地說道:「管他姓張的要干嘛,這不都決定大軍逼近三城了,就這么辦吧,想得太多也不是好事。」

二人頓時面面相覷,一語頓塞說不出話來……這么干不就意味著已經決定要一舉平叛了?都沒弄明白各方關系因素,就這么貿然逼迫雙方對決,好像有點急進。

「此戰萬一不利……」王昌齡忍不住提醒道。他這個人的性格還算比較謹慎,總是把事情作好最壞的打算。

薛崇訓心道:萬一這仗打輸了,把手里的三萬唐軍丟個干凈,那關中北部防線就無兵可守,只有重新倉促調兵布防,然後要增稅向老百姓收刮軍費,後果好像有點嚴重。有時候大勢很微妙,也許就是在某些看似無關核心的事情上開始的,千里之堤潰於蟻穴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