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盛夏(1 / 2)

天可汗 西風緊 1926 字 2020-06-18

第433章 盛夏

鮑誠竟說出來站在老頭兒面前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晉王,老頭當然不信,在他看來王侯貴族肯定都是有相應的儀仗的,很講究排場。再看眼前這些人,啥都沒有,紅口白牙說是某某,實在很難讓人相信。薛崇訓當然不會掏出印信來證明身份,他就想在這里歇一晚,弄些補給而已。

不過老頭子還是讓村民們接待他們,確定是唐兵沒什么問題。這么幾十個人要不是軍士,弄盔甲掛在身上被逮住了形同謀反,再說他們哪來那么多盔甲?

一行人沿著村子里黑漆漆凹凸不平的道路往里走,薛崇訓身邊有人笑著低聲道:「居然問咱們認識不認識李茂公……」

薛崇訓心道:這話聽起來是有點扯,就跟現代一個老頭問當兵的一樣:認識彭大將軍不?以前老朽也穿過軍裝,打朝|鮮戰爭呢。

他笑了一聲,回頭對張五郎說道:「咱們這人多,一會你給那老丈一些錢財,讓他到村民那里買些吃的過來,咱們吃完一頓還得帶點走。」

張五郎應了,讓他去辦這種事倒挺讓薛崇訓放心的,張五郎為人比較厚道善心。

耆老家果然要比其他民房要稍微好一些,瓦蓋的頂,不過仍然很破舊。薛崇訓坐到正門的堂屋里,只覺得光線昏暗不清,如今想起來三城那低矮的官衙已是十分「亮堂」了。至少三城官衙里用的是燈架點著好多盞油燈,這里就點著一盞燈!幾十號人在屋子里外擠著,連大伙的臉都看不清。

凹凸不平的黑漆漆的牆,簡陋陳舊的桌凳,風吹得早已破損的黑黃黑黃窗戶紙啪啪作響。薛崇訓鼻子里聞著一股子復雜的氣味,有屋房里彌漫進來的燒柴味兒,還有不知什么地方灌進來的糞臭,另外有股子很刺鼻的味道不清楚是燒什么。

待那耆老進來陪話時,鮑誠便問燒得是什么。耆老說道:「驅蚊蟲的草葯,沒事!」

不過外頭傳來的此起彼伏的狗|叫,聽起來倒不覺著煩,反而讓人有了人煙的氣息。過得許久,一個頭發蓬亂的婦人端著一個筐子進來了,後面還有個漢子提著一個桶,里面冒著熱氣兒,薛崇訓之希望這個桶原來不是糞桶。

耆老道:「客人太晚了,這都沒啥准備,只能將就著填肚子。」

這時張五郎掏出一個綢袋,從里面摸出幾張青紙來,想了想又塞了回去,抓出一些白晃晃的銀幣捧到老頭的面前:「咱們人多,明兒還得趕路,煩老丈去村民家里購置一些干糧。」

老頭忙道:「這可使不得!」

張五郎笑道:「銀子做的,一枚二錢重,能當錢使的,收下罷,甭客氣。」

旁邊的鮑誠幫腔道:「老丈拿著吧,咱們也忍不起心吃白食,瞧你們這都窮成啥樣了。」

張五郎一聽這廝一開口不是啥好話,皺眉道:「好像你老家很富庶?」

鮑誠尷尬地笑了笑,看向薛崇訓道:「薛郎家會好些。」

……薛崇訓家在長安,晉王府和他們夜宿的那村落完全是兩個世界。府中很安靜,不聞狗吠,但外院那邊隱隱有很小的絲竹之聲,大約是府上養的歌妓還在練習。聽雨湖周圍的路面干凈得一塵不染,每天都有人打掃,屋檐下掛著淺紅的燈籠,紅光與白色的月光相映成輝。

他老婆李妍兒的房間里防蚊蟲用的是紗窗,里面還放著一座香鼎,里面冒著寥寥青煙,養神又驅蚊。晝夜都有丫鬟侍候著,按時去換香料,連燈架上的紅燭挑燈芯也是奴婢們在做。她們在府上呆得久了干起這些活兒倒是很嫻熟,如果出了錯被孫氏知道了,少不得要挨訓。

綾羅紅蛸是常見的紡織品,金銀玉器也並不少見。蓬頭垢面的人在這里是不可能見到的,就連干粗活的奴婢也得收拾得干凈整潔。房間里正有三個女人,真是一個比一個白凈嬌|媚。李妍兒躺在床上肚子已隆得很高,她|娘孫氏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和她說話,穿著翻領長袍的宇文姬正捏著她的手腕診脈。

過得一會兒,宇文姬說道:「我估計產期大約在十天後,脈象很穩,夫人王妃盡可安心。」

孫氏笑道:「神醫是咱們家的人,倒也讓人放心呢。」

宇文姬的臉頰微微一紅。李妍兒卻悶悶道:「明明寫信說要回來陪我的,人影都沒見著!我挺著個大肚子走路都得輕輕的,是給誰家生的啊!」

「住口!」孫氏頓時生氣,但很快想起要讓她順氣,便立刻緩下口氣來,好言開導道,「整個王府的人不都陪著你嗎?你姑婆在大明宮還時常派人來問呢。你想吃什么,想聽什么,都對你千依百順的。」

李妍兒仍然不高興道:「這不一樣,我得等著他回來才生,不然要是死了,連最後一面都見不著。」

孫氏聽到這里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宇文姬忙勸道:「夫人別擔心,我會時常為王妃診脈的,不會出問題。她是心里害怕,才會這般說罷?」

孫氏按奈不住氣憤道:「我生你那會兒,也沒你這般金貴,你爹問都沒問一句,成日提心吊膽琢磨著你曾祖母(武則天),這不你都長這么大了!」

李妍兒可憐兮兮地看著她無言以對。

孫氏又嘆道:「都快做娘|的的人了,還不懂事。別以為你姓李就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么快就忘了咱們住太腋池便那小院的日子了?連個管宮女的女官送飯的奴婢都能欺負咱們。你現在的身份是晉王妃,不正經起來勸導薛郎仔細辦大事,成日就讓他回家,成何體統?薛郎去北方苦寒之地是干什么去的,不是張仁願造反嗎?如果這些叛臣賊子到長安來了,咱們哭天天不應求地地不靈,我看你剛生了薛家的孩子要靠誰去。」

李妍兒被一頓訓總算安生了,瞪著一雙大眼睛無辜地看著孫氏,吵起來完全不是她|娘|的對手。

宇文姬道:「上回就聽說薛郎已經攻破三城,把張仁願打敗了,又寫了信回來,應該平安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