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雪片(1 / 2)

天可汗 西風緊 1592 字 2020-06-18

大臣們陸續走出大明宮之時日已西垂暮鍾陣陣,中書令走出丹鳳門時,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晚霞中的宮門城樓。他突然記起了一幕場景,一個難以忘卻的經歷。那是幾年前太平黨與李隆基最後角逐後的事兒,當時太平公主作為勝利者在眾臣簇擁下乘車從這里進宮,張說當眾跪在道旁。

丹鳳門還是以前的丹鳳門,連一點都沒有改變,甚至城門上下的宿衛制度也按部就班,不同的只是記憶中的場景是清早、現在回首時是黃昏,掛在天邊的太陽方向相反,如此而已。太平公主說:以前叫你審時度勢,可被你回絕了,現在你還呆在這里作甚?張說答:臣後悔莫及,只能長跪於闕下,乞殿下寬恕。[bsp;一問一答仿佛仍回響在耳際,仿佛就發生在昨日。幾年時光,如彈指之間。張說頓覺耳朵一陣發|熱,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還呆在這里干甚?這好像是一句謁語。

「叔父為何停留,還有什么事兒么?」侄子張濟世的話把張說從失神中驚醒。

張說抬起手正了正帽子,若無其事地說:「沒什么事了,走罷。」說完上了一架豪華的馬車,張說現今作為朝廷最高級別的大臣,排場是很大的。

他的侄子正牽馬欲騎馬同行,就聽得張說道:「濟世上車來與我同坐。」張濟世忙丟開韁繩抱拳應了一聲「是」。

馬車上還有張案,甚至文墨紙筆一應俱全,張說一副隨時隨地都在操持國務的姿態。張濟世恭敬地坐在對面,作為心腹沒有比親侄兒更讓張說信任的人了。

「我得寫封信給晉王……私人信札。」張說沉聲道。

張濟世一琢磨,忙正色道:「叔父現在要和晉王私下通氣,難道是決定擁護他了?據我所知,很多人明里不言語,心里卻知道眼下朝廷完全有機會阻止晉王進京稱帝的……咱們算起來是太平公主殿下的人,她還沒表態,咱們也不用急吧?」

「殿下要是會和晉王撕破臉,能等到現在?」張說脫口道,隨後又換了一種口氣正色道,「前任陸相就說過為官之道,咱們當初出仕做官,都是為了利國利民,實現平治天下的抱負。後來被富貴、權位影響了心境,但也得時時想著最初的抱負,怎么做才能利國利民?你說得『很多人』心里的譜,要朝廷阻止晉王進京,可咱們政事堂這幾日怎么連一份上書奏折都沒看到?那些看熱鬧的人,誰能挺身而出!人心險惡慫恿別人找事的不過就是在攪渾水,他們想過後果嗎,想過天下子民嗎!」

「叔父一番話如醍醐灌頂,濟世汗顏之至……」張濟世頓時一副羞愧的模樣,「正如叔父所言,李相(李守一)這樣的敢言的人畢竟很少。」

張說冷哼了一聲,低聲道:「你可別小看了李守一,這是他的處事之道,別人學不來,除非你也能像他那樣做出來讓人信其真,否則世人還不得說你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聽說李相家里窮得叮當響,干了幾年宰相的人活成那樣還真不容易。」張濟世附和道。

張說冷冷道:「正是如此,過不了窮日子就別學人立牌坊……這事兒得你親自北上跑一趟,別人我信不過,你也別惹人耳目。」

「叔父放心,濟世定然把事兒辦妥。」

……張濟世隨後便按照中書令張說的授意北上,不料他這還不是最快,薛崇訓最先收到的並非張說的書信,而是竇懷貞的!

竇懷貞和張說的信都沒什么寫什么實質的東西,但這種情況下朝臣和薛崇訓私下通氣本身就是一種私通。在這之後,薛崇訓還沒入關,各色人等的信札就雪片般地飛來,放一起都有一大堆。

薛崇訓指著那些東西對幕僚們說道:「形勢很好啊,咱們回去的路應該會很平坦。」

蘇晉笑道:「朝臣是絕不會主張抗拒薛郎的,否則這些信萬一能落到李唐手里,誰能脫得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