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對弈(1 / 2)

天可汗 西風緊 1566 字 2020-06-18

幾個人被帶到了里面的一間小小的書房,鬧市的喧囂仿佛在一瞬間就從感官中消失了。原來這里沒有窗戶,難怪隔音效果那么好。因此光線也有點黯淡,房間里掛著不少書畫古玩,恰恰沒有盆景之類的活物,唯有牆角的一鼎香爐里飄出若有似無的青煙,為這里增添了些許活氣。擺設和器物看起來十分干凈,環境清幽,這里一看就十分講究。

薛崇訓走到一副畫前面細細觀摩,想瞧瞧這里掛的字畫是不是真跡。這時就聽得帶他們進來的那女子在身後說道:「先生看出來它是贗品還是真跡了嗎?」[]

「紙張微微泛黃,乍一看有些年頭,不過光是這么瞧一會,我卻不敢下定論。」薛崇訓道。

女子嫵媚地一笑:「那張畫無論是真是假,它都只是一個擺設。我們這里真正的好東西是棋,二位稍等。」她說罷便轉身走了。

薛崇訓和張說對視一眼,張說很正經的樣子,但兩人的目光里顯然都有對那個女子關注的意思。張說不能說諸如「您覺得那娘們如何」之類的輕浮話,一則薛崇訓是皇帝上下有別不能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二則張說也想保持持重的形象。不過薛崇訓好|色幾乎滿朝皆知,張說現在心里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沒一會兒,拿棋的那女子還沒來,先來了個丫鬟上了兩杯茶。薛張二人進來的初衷就是喝口茶,總算如願以償。這是在陌生的地方喝陌生的茶,三娘趁主人不在先試毒。但張說好像一點都沒有戒心,端起來吹了兩口就喝。

這時那女子拿著一副東西出來,輕輕放在兩人對坐中間的幾案上。薛崇訓一眼看到了一個棋壺的白棋,心里又想:這玩意怕真是象牙做的?

女子微笑道:「白棋是用白玉磨制而成的,來自於藍田;黑子卻取自西域的珍稀玉石;棋罐是河北邢窯的白瓷;棋盤木雕,取木於南海。這副棋的質材來源於東西南北,合在一起卻能渾然一體,正如下棋之人的心胸寬若四海;其質地珍貴,卻不沾金銀,故貴而不張揚,有如君子。這是一副配得上君子把玩對弈的棋。」

薛崇訓用手指夾起一粒白子對著門的光線細看,說道:「東西是好東西,可我們恐怕買不起。」

那女子一聽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您還買不起啊?」

薛崇訓聽話里有話,好奇道:「你看我渾身上下,哪里像買得起的人?」

張說沒開腔,猶自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女子看了一眼大胡子馬臉的張說,臉上仍然帶著笑容對薛崇訓說道:「先生若是喜歡這棋,奴家也不要金銀,就用您腰間那塊玉交換如何?」

薛崇訓愣了愣,哈哈一笑:「我就掛在這里你也瞧得出來值錢不值錢?好眼力!」他雖然穿了一身布袍,里面的白綢在錢賦集中的長安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但佩戴的玉還真不是等閑貨色,薛崇訓是稱帝了的人,自己身上掛的東西隨便一件寶物不是很正常么?

這塊玉是宮里來的東西,上面沒有刻字,但識貨的人拿來細細一揣摩也許真能判斷出它的來源,所以薛崇訓是不願意拿玉來換棋的。他不由得再次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子,她生得一張瓜子臉,面相在貴族看來不怎好,可眼睛卻非常有神,一笑一顰之間都帶著勾人的嫵媚,讓人想起狐狸精;衣著卻只青白銀三色,刺綉銀線也不能影響整體的素凈,因此給薛崇訓的感覺是媚而不艷;腰很柔韌的樣子,腰部平滑的線條和胸脯的起伏渾然一體,十分和|諧。而且膚白如玉石磨制的棋子,薛崇訓不禁恭維了一句:「君子不像棋,倒是小娘子像這副昂貴的棋。」

女子朱唇輕啟,輕輕說道:「奴家不是棋,只是棋子。」

就在這時,張說擼了一把大胡子道:「郎君要不要與我對弈一局?」

薛崇訓本來想著問那媚女的名字,但張說一說話,他就忘記那茬了,正好這里的環境讓他感覺挺舒適的,便欣然同意:「那便來一局。」

那女子也不拘謹,就近挪過來一條矮凳坐下,將那副昂貴的圍棋擺上幾案,坐在一旁觀棋。

薛崇訓的圍棋下得真不怎么樣,連太平公主都下不過,主要因為這玩意不僅要天賦,時常練習也是很重要的。薛崇訓前世不會圍棋,在這個時代又是一個武夫,小時候自是沒練習,只是會下罷了。而張說卻是一個進士出身的文官,棋藝這些東西不是玩得很熟?

果然沒下多少手高下就比較明朗了,張說卻在心里琢磨:故意放水的痕跡太明顯有點不好,不過皇帝是一個好勝心很強的人,如果讓他輸了恐怕心里會有點不高興,雖然他肯定不會去計較。他想罷便輕輕對觀棋的女子遞了個眼色,不料那女子是個十分聰明的人,一下就看懂了,於是在薛崇訓要下爛招的時候就在旁邊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