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1 / 2)

分裂的小白花 高小祖 1949 字 2020-10-24

急促的呼吸在最後關頭驟然中止,雙眼睜開,入目是破敗的天花板,因為長期頹敗無人打理,被隱約跳動的火苗襯得尤其暗淡。

江棠鏡從火光漫天的噩夢中醒來,一動不動地緩了片刻,額角和頸後的細汗甚涼。

已有好久沒有做過這夢。竟不知為何又開始了。

周遭仍是一片深夜的靜謐。但他若是沒有記錯,方才在夢里似乎掙扎了一會,甚至還有短暫的喊叫。

不知道有沒有真的帶出動靜來?

他起身站定,在細微的柴火噼啪燃燒的聲音里,看著這間破廟地上,挨著牆根和角落橫七豎八躺著的幾位同伴。

俱是均勻的呼吸節奏。大家還是睡著的,昨晚才了了一樁任務,連夜奔出,又趕路了整一個白天,才在個破廟暫且落腳,自然睡得略沉,想見自己的動靜也沒有太大,還不至於把人驚醒。

除了她。

江棠鏡眼尾抬起,看向火邊靠著柱子收成一團,整張臉都埋在衣裳披風里的守夜人。

布靴抬起,一步步走向火邊,碾壓砂塵的聲響幾不可聞。火燒得正旺,並沒有缺乏照看而趨於熄滅的樣子。江棠鏡站在火前停留了一會,確定了王小花此時的呼吸幾乎是完全屏住的。

他想起來小的時候,王小花還曾經深夜來敲門,哭著鬧著要跟他睡。那時他被噩夢驚擾,她也會想盡辦法安撫他。

真是時光飛逝。長大了,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就變成這樣了。以前一張床睡過一口一個江哥哥,現在只會一口一個老大,公事公辦得很,有時還諂媚得很,完全沒了小時候的天真爛漫。

如果是她聽到自己噩夢的動靜,也不知道是可以松一口氣,還是更加丟人。

就這么站著,江棠鏡也沒點破,只心道再這樣下她就要屏息而亡了,才移步往破廟外走,吹吹夜風,散散噩夢的晦氣。

待得過了一會,埋在披風里的人臉動了動,抬起來,確定無人,才回過頭來,舒了口氣撥了撥篝火,接著注意到火邊最近的同伴也動了動,睜眼朝她看來,對上眼時兩人一副心照不宣的了然架勢,低低偷笑起來。

「少庄主做了噩夢,你都不知道關心關心。」

宋玄生武功高強,偽裝呼吸不在話下,翻過身來壓低聲音調侃,語氣里還帶著睡眠不足的困意。

「你不也假裝沒有聽見,還來說我?」

她清著嗓不敢出聲說話,怕打擾到未醒的同伴。

「這能一樣么?我是下屬,要尊敬少庄主不為人知的一面。」

宋玄生打了個呵欠:

「你呢,有你這樣做媳婦兒的么?」

王小花有點急,拾了根柴真扔了過去。

「亂講,都說了多少遍了,不要當真!老是拿我開玩笑,我沒有臉皮嗎?」

宋玄生一手抬起接住那支柴,唉聲嘆氣。

「話可不能這么說,你倆在李管家臨終的床前指天指地大手勾著小手應允過的,難道都是在糊弄人?」

「什么叫糊弄,那是為了讓老人家安心。你懂什么。」

王小花嘀咕著,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背脊瞬時挺直。

「完了,剛才老大該不會以為,我在守夜的時候偷懶睡著了?」

宋玄生滿臉鄙視地瞟著她。

「瞧你那樣,真是蠢到家了,還覺得老大會跟你一樣蠢嗎?」

嘟嘟囔囔再聊幾句,宋玄生嫌困接著睡了。王小花獨自望著火苗一言不發,直到又察覺到響動,就著柱子向旁邊一歪,整個再埋進了披風里。耳中聽得那幾不可聞的踏地聲回到了最初的那處角落,再無聲息,方才緩緩直起身來,掃視一眼周圍,繼續自己的值夜看守。

她盯著火光,沉默了不知多久。眼前忽覺好像有飛蟲迎面撲來,她下意識地晃晃臉,就聽面前數寸開外叮的一聲,火星一閃而逝,兩片形狀不同的鐵器在驟然碰撞之下,兩頭迸飛、掉落在地。

愣神之間,那邊的江棠鏡、火邊的宋玄生已經翻身坐起,隨著一聲刺耳突兀的怪笑,其他同伴也紛紛自睡夢中醒來,持了武器向一道平地龍卷風般出現在這破廟之中的不善黑影發動攻擊。

荒郊破廟,火星翻飛,人影閃動,叫罵嘈雜。

王小花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剛剛離死有多近,一陣寒意沿著頸後竄上頭皮。差點就要拔腿跑離危險現場,好容易把持住了,定睛看著同伴們與黑影纏斗,知道這人定是有備而來,想要先殺死守夜人,卻沒想到還有人醒著,給她格開了這記暗器。

「把東西給我交出來吧諸位兄台,」

此人面上蒙著一層黑紗,游走在四人圍攻的間隙里如游魚一尾,明明看著是個男子身形男子眉目,但說話聲音陰陽怪氣,時粗時細時男時女,

「小爺我可有急用呢。」

「小花拿我東西,快點兒!」

此人來歷不明,但看起來武功路數很是怪異,幾人一時間摸不透來路,又須得留個活口好順藤摸瓜,場面一度有點不好控制。聽著善用葯物的大姚這般叫喚,王小花幾步撲向他的寶貝包裹,迅速拆開,看著里面的瓶罐小包,慌神抬頭看去,大姚已經在喊出指示。

「綠的!」

黑衣人望了眼包圍圈外的王小花,放肆吹了聲口哨,毫不在意地怪笑出來。

可……綠色的不止一個怎么辦?

可能都是吧。她想起來之前見過大姚怎么用的這款迷葯,叫道:

「泡水行嗎?」

「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