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一章 判卷(2 / 2)

一品江山 三戒大師 1516 字 2020-10-25

「不是,他跟下官沒有任何關系,」考官這個汗啊,也不知這主考是真傻還是裝傻,忙解釋道:「他是汴京第一才子,朝野公認的狀元人選啊。」

「這樣的人做了狀元,太學體就要上天了……這關就讓他過不了!」王安石說著,用落筆從頭到尾像刷牆似的抹了個全紅,然後再批上觸目驚心的『大紕繆』三個字,下令道:「貼到考場外面的大牆示眾,以儆效尤!」

連劉幾都倒下了,考官們也徹底麻木了,再也不去為寫太學體的考生爭辯。結果那些頗有才學的試卷,但凡使用太學體的,也被統統斃掉,無一幸免。

最後被取中的所有卷子,都是沒有用太學體的。也就是歐陽修口中『說人話』的。

這時就要給這些卷子排名次了。這是梅堯臣等點檢試卷官們責任,他們的任務是二次閱卷,一個是查遺補缺,看看有沒有遺珠之憾;另一個就是把優秀的試卷推薦給主考,提出初步的排名意見。

梅堯臣早就看好了一份卷子,拿給王安石看道:「這份卷子,詩賦才氣縱橫,策論篇篇精彩至極,吾輩當為此人讓路。」

梅堯臣是僅次於歐陽修的文壇領袖,能得他這樣評價的卷子,自然了不得。王安石接過來一看,果然如此……詩賦最看天賦,王安石平日對人,不太假以辭色,其實有自負的成分在里頭,但他看到這份試卷上洋溢著的才氣,盡管還欠點雕琢,少些火候,卻已仿佛讓人看到,他未來一飛沖天的景象了。

「以詩賦論,足以取為貢元。」見王安石點頭,梅堯臣道。會試重詩賦,輕策論,這是慣例。

「還要看策論的。」王安石這次卻一反到底,道:「詩賦固能顯示人的才情,但不過是游戲文字而已。策論才看得出一個人能力和見識。」

「呵呵……」梅堯臣心說,不跟人擰著來會死啊?面上卻笑道:「這人的策論,也是極好極好的。」說著翻到最後一頁道:「尤其是這篇《刑賞忠厚之至論》,堪稱千古名篇了。」

王安石便閱讀起這篇策論來:『堯舜禹湯、文武成康之際,何其愛民之深,憂民之切,而待天下以君子長者之道也!有一善,從而賞之,又從而詠歌嗟嘆之,所以樂其始而勉其終。有一不善,從而罰之……』

他一邊讀,一邊情不自禁點頭晃腦,倒不是多贊同作者的觀點,而是驚嘆於作者用清新自然的文字,展現出的氣勢磅礴、如潮如海,令人不可自拔。

一口氣讀完全篇,王安石忍不住擊節叫好道:「不知更幾百年,方有如此人物!」

從開考以來,眾考官便見王安石整天板著臉,何曾聽他表揚過人?現在聽他突然把人誇成天上有地下無,全都好奇的湊過來,想看看是何等人物,竟當得起王介甫如此誇贊。

於是這篇《刑賞忠厚之至論》,便在考官中傳看,但凡看過著,無不深深震撼、汗流浹背。慚愧的說,他們到今天才知道,原來文章還能這樣寫!

「不用再挑了,本屆貢元就是這人!」考官們齊聲道:「主考大人,這下總沒意見了吧?」

「不妥。」王安石卻仍舊搖頭道。

「主考方才還誇他,不知更幾百年,方有如此人物呢!」考官們也被他折騰麻木了,郁悶道。

「文章本身說理透徹,結構嚴謹,文辭簡練而平易曉暢,無可挑剔。」王安石先給這篇文章定了調子,話鋒一轉道:「但是它有一點錯誤,我有一點疑惑。」

「願聞其詳。」眾人都豎起耳朵來。

「作者為了論證他的觀點,用了一個作用重大的典故。他說『當堯之時,皋陶為士。將殺人,皋陶曰,殺之,三。堯曰,宥之,三。故天下畏皋陶執法之堅,而樂堯用刑之寬。』」王安石的記憶力,一點不差於陳恪,他的博學更是陳恪望塵莫及的。指出了文章中不可饒恕的錯誤道:「皋陶本是帝舜的臣子,作者卻說他是帝堯的臣子,犯了常識性的錯誤。這是其一。」

頓一下,他又道:「其二,恕在下孤陋寡聞,請教各位,這個典故出自何處,為何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眾考官面面相覷,是他,他們也都算是飽學之士了,怎么誰都沒聽說過這個典故?

不過這文章寫得太好了,誰也不敢貿然下結論,都覺著古書浩瀚如煙,怕是這舉子學問太深,從哪里看到的也說不定。

連王安石也拿不准,又沒法把考生叫來問問,這個疑問只能先擱置。但此人的貢元也就此黃了,眾考官不能冒這個險。但在給出的理由中,卻只有一個『常識錯誤」並沒提『用典』這茬。

連王安石都被他唬住了,可見這篇文章有多震撼人……

排定了正試的名次後,又來看別頭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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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更,得一點多了,酌情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