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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德又匆匆來替寶如套方衡那件袍子:「寶如, 咱們能不能商量件事兒?」
寶如匆匆套上袍子, 自己挽袖子卷邊沿,慢吞吞問道:「什么事兒?」
季明德親自替她圍著腰帶, 圍了許久發現她腰太松, 索性找了條布帶給她系著。
「不許再叫方衡哥哥!」季明德拍了拍寶如圓丟丟的小臉蛋兒,看她份外傻, 欲責責不得,欲嚇唬吧,估計昨夜已經嚇她怕到骨子里,嘆了一息道:「我已經說過一回, 難道你忘了。」
寶如含羞一笑, 她果真忘了。
出門的時候, 季明德又替寶如找了一頂方巾。
他忙忙碌碌替她挽道姑頭, 又替她戴方巾, 將寶如整弄成個妥當當兒的小書生,頗滿意的端詳了片刻, 似乎覺得那方巾戴的還不夠端,伸手替她正著。
「我以為季白死里逃生一回, 總會消停一陣子。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瞧瞧,你救他一回,可他並不惜自己那條命, 顯然銀子比命更重要, 今天又要上趕著找死了!」他手指間有冰涼涼的麝香味道, 和著些伽藍的沉厚溫和。
她道:「這與大伯有關系?」
季明德道:「有!福慧公主路過秦州,先托人傳話給方衡,叫他約你至官驛見面。方衡不想見我,所以給季白帶了話,讓他通知你去見福慧公主。
你看看季白所備那幾十個家丁,個個身手不凡,隨他出生入死多少年,若不為辦大事,他是輕易不會放給胡蘭茵使的。」
他掩不住興奮,頰側酒窩微顫:「那幾十個家丁,才是季白的老底兒。端了他們,季白的死期也就到了。」
上輩子他之所以會死在關山道上,就是季白的家丁和王定疆里應外合,合伙將他伏殺在關山道上的。
季明德先下樓,寶如在窗子里偷看,便見他徑自走到對面壽衣坊門前,那門上本來蹲著兩個小地痞,見他來了,皆拍著屁股站了起來。季明德也不知在說些什么,指點一番,拍拍二人肩膀,那二人一溜煙兒跑了。
他再上樓接她,卻是至後院牽馬,二人同趁一匹,勒韁吁的一聲便出了葯店後院。
寶如叫十月的冷風吹的睜不開眼睛,又不敢大聲說話,仰著脖子道:「明德,我聽說季白是你親爹,人殺親爹,那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季明德勒馬狂奔,緶子在冷風中啪啪作響:「寶如,若季白安分一點,躲在家里不要出頭,或者可以多活兩天。但他偏要找死,這怪不得我。」
不過半刻鍾的功夫,馬已出城門,朝關山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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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衡一上車,便揭了頭上披帛,十七八歲的少年郎,對於表哥這個豐乳肥臀細腰一握的大房夫人頗有幾分好奇,自懷中掏出把匕首來,笑的唇紅齒白:「大嫂!」
胡蘭茵盯著那把匕首,脖子長長伸的像只鵝一樣:「方衡?你想干什么?」
方衡旋著那把匕首,噓一聲道:「走,咱們去見我家大姑爺!」
胡蘭茵訕訕一笑:「我不懂你這話的意思。」
方衡匕首一緊,忽而一把攥上胡蘭茵的頭發,咬牙道:「叫你弟弟啟車,不然季明德怎么對我的,我就怎么對你!」
季明德長劍在他鬢上劃了個三角,到如今他還貼著一貼狗皮膏。
胡蘭茵連忙叫道:「胡安,咱們走!」
她心有忿忿,忽而一聲冷笑:「你不是想拿五千兩銀子買趙寶如嗎?季明德將你的頭都打破了,你居然還為他跑腿?」
方衡道:「可你准備把我的寶如送給王定疆,那王定疆是個什么東西?又臭又臟的老閹貨,至於你娘王小婉,更是個臟貨,事奉完太監,遠嫁到這秦州府,竟能做個知府夫人,果真天高皇地遠,秦州是個沒有禮儀廉恥的地方。」
胡蘭茵叫方衡說的又羞又恨,咬牙切齒,心里盤算著要通知季白那些家丁,手正准備伸出去扔條帕子,方衡反手一扭,幾乎將胡蘭茵一條手臂扭斷。
出城約莫五里路,這是約定好的地方,季白一身行走江湖的黑色短打,腰板挺直,兩腿勁長,唯兩鬢隱隱華發,才能瞧出他的年紀來。
他遙遙見車駕至,騎在馬上一聲笑:「我的寶如是個好姑娘,送給王定疆那種人,真真可惜,可我能怎么辦了?命比女人重要,送吧!」
他縱馬至車前,欲挑簾子,胡蘭茵忽而說道:「父親,不如我多送你們一程?」
季白那怕巴結王定疆巴結的再溜,也當他是條老狗。至於趙放,當年溜須拍馬恨不能叫爺爺,私底下也嫌他婦人之仁,暗笑趙放身為宰相而古道熱腸,愛幫扶秦州同鄉,早晚要出事,所以從不曾放在眼里過。
活了四十年,他唯一怕過的人,只有季明德。那小子面善心黑是條毒蛇,叫他咬上一口,見血封喉。
秦州八縣的土匪,是他這些年走永昌道的克星,誰知道為首的竟是自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