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了搖頭沒說話,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很快我就按老鄉指的地點找到了陳中奇的屋子,敲開門的時候是個老態龍鍾的老農,身上披著件破外套,像是剛起床的樣子,看到身裝軍裝的我們眼里馬上就露出了驚異……
「你們是……」老農嘴唇的聲音有些顫抖。
「伯父您好!」我說:「您就是陳中奇吧!」
「是!」老農表情木訥的點了點頭。
「伯父!」我說:「我們是陳中和的戰友,是來看看您的……」
「唔!」老農聞言不由一愣:「你們……真是我兒子的戰友?」
「是的!」我說:「你兒子臉上這有顆痣……」
其實這我也是看了相片才知道的。
「快請進快請進……」老農當即就把我們迎進了屋里。
雖然這時已經清晨,但屋里卻還是漆黑的一片,所以直到老農點起了媒油燈我們才發現一位滿是病容的老婦人掙扎著坐起身來。
她一邊咳嗽一邊艱難的問道:「你們……真是中和的戰友?」
「是的伯母!」我點了點頭,看著家里這個樣子我眼淚都差點掉了下來。
「那你們能告訴我……」老婦人喘著氣說:「我家中和到底去哪了?是做逃兵了?」
「為什么你們會以為他做了逃兵了?」我問。
「唉!」老農布滿皺紋的臉擠成了一堆,愁容滿面的說道:「這打仗後就沒了音訊了,我去縣里問了幾次,都沒有下文……說是……『失蹤』。『失蹤』是什么……俺不大懂,縣里的解釋就是找不著。於是村里就傳開了,說我家中和跑了,做逃兵了!他母親一氣就病倒了……同志!我不相信我家中和會做逃兵,你們說我家中和到底上哪了?」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就掉了下來,這時候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才好了。
「伯父!」張帆哽咽著說道:「中和他沒有做逃兵,他打仗可勇敢了!殺了好多的越鬼子,還立了功了!」
「是嗎!」老農聞言不由喜極而泣,高興的坐在床頭扶著老婦人說道:「老伴,你聽見了嗎?咱們家中和沒有做逃兵,他還立功了!我們家中和沒有做逃兵!」
「同志!」老婦似乎要比老農要冷靜得多,她見我們神色不對,又朝我們問了聲:「那中和他……」
屋里頓時一片沉默,我抹了抹眼淚,咬著牙說道:「伯父伯母……中和他……犧牲了!我們這次來……」
「不,不會的……」老婦人的打斷我的話道:「你們騙我,我家中和不會犧牲的,他……他是做逃兵,他一定是做了逃兵……你們一定是弄錯了!」
老農則長長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皺紋似乎又加深了許多。
我想說些什么,但喉嚨里就像是有什么東西塞住似的什么也說不出來……很明顯,他們寧願相信自己兒子做了逃兵活在這個世上,也不願意聽到兒子犧牲了這個消息。從這一點來說,我們也不知道這樣為英雄正名到底是好還是壞。
因為受不了那種氣氛,我們留下了撫恤金後就像逃一樣的從老農家里跑了出來,以至於讓老農在收據上蓋個手印都忘了……這不蓋手印或是簽個名可不行,咱們在上級那沒法交差,上級還會以為這筆錢沒送到讓我們給吞了呢!於是沒辦法,又走回頭讓老農壓上了個手印!
當我們回到吉普車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這並不是件簡單的事……尤其是這些兵曾經還是我的戰友,甚至還有可能是我的兵!
可是這樣的事情又刻不容緩,因為我們不知道在其它烈士身上是不是也會發生同樣的誤會,所以盡管不容易,我們還是帶著沉重的心情馬不停蹄地的朝下一個目的地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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