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茶水,心道:「想當年,反特工作繁重,連續幾天幾夜不睡是常有的事,事後睡上一覺,醒來又是龍精虎猛!那象現在,熬上一夜就支持不了,唉年紀大了,想不服老也不行了。」
正當他為歲月的流逝唏噓感概的時候,刑小紅把供詞記錄交到他手中。他隨手翻了幾頁,遞給白二喜:「這是你所說的全部記錄,看看有什么錯漏沒有?」
白二喜接過供詞,看也沒看就在上面簽下自已的名字,並按下指印。
刑小紅奇怪的問:「你為什么不看里面的內容?」
白二喜回答:「如果不是今天,我永遠也不會再提這些往事,恥辱已鉻印腦海,一生不滅,還用看嗎?」
刑小紅急道:「供詞與恥辱是兩回事,豈可混為一淡。」
白二喜平淡的說:「對我來說都是痛苦的回憶。」
刑天擺擺手,示意女兒不要再說,同時拿起白二喜的供詞仔細看了起來。
「同志,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白二喜從口袋里拿出一張折疊整齊的信紙:「這是離婚申請書,想請你們幫忙辦理一下。」
說著用衣袖擦去眼中淚水:「我己經是一個名字臭了的爛女人,實在沒臉再見人,如果你們方便,請幫我一下好嗎?」
刑天放下供詞看著白二喜,表情由驚訝變為同情,他說:「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離婚是民政局的事,如果雙方有異議,也可以到法院上解決,這里是公安局,我們怎樣幫你?再說,離婚手續亦要當事者本人辦理,外人不可以代替,幫不了你非常抱歉!這樣吧,既然你離意已決,我們就給你開份證明材料,或許對你有一定的幫助。」
白二喜滿臉失望,說了聲「謝謝」不再作聲。刑小紅忽然站起來,接過那份申請:「你不必失望,公安局雖然不辦理離婚,但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民政局,甚至上法院。你放心,這個忙我一定幫到底。」
白二喜連聲多謝,她對這個美貌熱情,性格卻頗為巴辣的年輕女警,心里充滿感激之情。
白二喜帶著傷心的記憶和對未來的希望,離開了審訊室。刑天看著她的背影,感概的對女兒說:「小紅啊!古人說『寧拆十座廟,不破一家庭』,你這樣強出頭,可是犯了古人的大忌呀!」
刑小紅看著父親,不滿的說:「爸爸你胡說些什么呀?現在已是新社會,怎么還搬出古人那套陳詞爛調壓人,要是早幾年,一定又有人給你上綱上線了。再說,我這樣做有錯嗎?象張有旺這種人,根本不值得同情,一個連自己女人都可以棄之不顧的男人,還有什么安全感可言?爸爸你支持我亦好,不支持我亦罷,反正我主意己定,決不更改。」
刑小紅從白二喜的遭遇聯想到自己的婚姻,同病相憐自然感觸良多。「自已的丈夫不也是一個沒氣量的人嗎?」
她感覺一種無言的失落:「難道女人的命天生就苦?難道女人就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她不相信這些,她要親手打破這種恆久的宿命!
刑天沒有說話,看著那張專為犯人設置的椅子。審訊已經結束,但白三喜、張玉蘭、白大喜、白二喜的影像就象放電影,在他腦海里,不斷重復轉換。這是一件他從未遇過的案子,表面看,只是一起尋常的凶殺案,但背後牽扯出的復雜案情,卻超出一般人的想象。父女亂圇、母子通j、弟j姐、哥滛妹等社會最丑惡的現象,竟然在一個小小的山村里上演,這不能不算是人類文明的悲哀!
「爸爸,你怎了?是不是胃疼又發作了?」
剛整理好供詞記錄的刑小紅,看到父親滿臉倦意,閉目沉思,很是擔心:「爸爸,你沒事吧?」
「爸爸沒事,小紅不要擔心。」
刑天睜開眼睛,笑了笑。
刑小紅看著父親,很心疼的說:「還說沒事呢,爸爸雙眼發紅,都快睡著了。」
「爸爸只是在想問題,不是睡覺。」
「時間不早了,爸爸熬了一宵,很累了,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亂圇奇案第16章
刑天看著焦慮的女兒,忽然想到白大喜。這是一個愚昧無知的女人,但對父親的愛卻是那樣的深厚……他從白大喜身上看到了刑小紅的影子,是啊!女兒對自已的愛不也一樣的真摯嗎?
刑天看著胸口急促起伏的女兒,百般滋味涌上心頭。
「爸爸你在看什么,怎能這樣看人的?」
刑小紅看到父親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胸口,不覺暈紅滿臉。忽然捂嘴一笑,嬌柔輕聲的說:「爸爸別這樣看,羞死人了,想看亦要回家再看……」
「回家?回哪個家?」
刑天茫然看著女兒,刑小紅雖然還是滿臉羞紅,但神情已恢復平靜:「當然是爸爸的家了。」
「什么?小紅你真的要搬過來跟爸爸一起住?」
刑天滿臉驚訝,看不出是喜是憂。
刑小紅咭咭嬌笑:「是呀!我的行李就放在值班室,怎么?爸爸不歡迎我嗎?」
「歡迎、當然歡迎……」
刑天除了說歡迎已想不出更好的表達方式。
刑小紅突然摟住父親的脖子,用豐滿的胸口摩擦著他的身體,蚊聲說:「爸爸,你想,想看那里嗎?」
女兒肉體的溫柔令刑天手足無措,長期獨居的他,感覺體內有股原始欲望在涌動,更令他尷尬的是,那多年沒有感覺的私|處,猛的復蘇膨脹。刑小紅明顯感到父親生理的反應,俏臉更加羞紅,忽然在父親臉上親了一下,羞道:「回家再看……回家我任爸爸……怎樣都可以。」
刑天父女踏著黎明前的黑暗,離開辦公大摟,向數百米外的職工宿舍走去。
天空逐漸浮現出淡薄的淺灰色,西北上方殘存的幾顆星星,發出暗淡的星光,深冬的清晨是那樣寧靜,只有只不畏嚴寒的小雀兒,站在光禿的樹梢上唱著悅耳的晨曲,似要打破這拂曉前沉寂。
刑天停下腳步,搓搓發冷的雙手,深吸一口新鮮空氣,心中郁悶頓時一掃而空。刑小紅學著父親樣子,吸了口清新空氣,微笑說:「清晨的空氣真好。」
刑天望著逐漸變色的天空說:「是啊!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
「爸爸為何如此感觸?」
「沒什么,爸爸只是覺得,新的開始總會伴隨著舊的結束,部分或許可以過渡到新的一天,但更多的人和事卻永遠留在昨日,成為歷史的陳跡。
「爸爸是說剛審訊完的案子嗎?」
刑小紅眨動著晶瑩明亮的大眼睛,凝視著父親。刑天點點頭,不說話。
「爸爸對這案子有何看法?」
刑天反問:「你說呢?」
「我也說不清楚,只是感覺心里很不舒服,按常理說,不該這樣,但卻……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刑天淡淡一笑:「人有七情六欲,警察也是人嘛,自然難免受喜、怒、哀、樂等情感困擾。」
刑小紅問:「爸爸覺得白大喜這個人怎樣?」
「這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既愚昧又有點無知。是了,小紅為什么這樣問?」
刑天奇怪的看著女兒,刑小紅臉一熱,卻很認真的說:「爸爸所看到的只是表面上的現象,白大喜其實挺可憐的,單憑她對白金龍那份執著感情就可以肯定,她是一個值得同情的女人,是一個對任何人都不構成傷害的弱者。」
「弱者?小紅真的這樣認為嗎?」
刑小紅看著父親,疑惑不解的問:「難道爸爸認為不是?」
刑天抬頭看著曙光初現的天空,吁了口氣:「在中國人的傳統觀念里,弱者等同於受害者,小紅你說,這件案子里的真正受害人是誰?」
誰是受害者?是白三喜、白來喜、張玉蘭、白二喜,還是白大喜和白金龍?
刑小紅思想有如一團亂麻,理不出個頭緒來,刑天笑了笑:「這案子,既可以說每一個人都是受害者,又可以說每一個人都不是受害者。」
「為什么?」
刑小紅驚訝的張大嘴巴。
刑天從口袋里掏出煙盒,抽出一根剛要點燃,刑小紅一把奪過香煙,嗔道:「爸爸昨晚已經抽了很多了,現在還抽?一點也不愛惜自已身體,再這樣我真的不理你了。」
刑天呵呵笑道:「哦?還沒搬過來跟爸爸一起住,就做起大管家來啦?」
刑小紅俏臉粉紅,咭咭嬌笑:「爸爸不對,我當然要管嘍。」
刑天向冰冷的手呵口熱氣,用力搓了搓說:「好、好、好,爸爸聽小紅的話不抽就是。唉有你這個寶貝兒女,爸爸以後想自由都很難了。」
刑小紅粉臉嬌紅,輕輕捶打著父親:「爸爸別打岔,你還沒告訴我為什么呢?」
女兒的嬌態令刑天如痴如醉,感覺彼此間的距離從沒有今天這般接近,神情激盪的他,情不自禁的吻上女兒紅彤彤的俏臉。
「爸爸你?」
父親突如其來的親吻令刑小紅手足無措,既驚訝又羞澀的她,本能的四周看看,幸虧街道行人匆忙,誰也沒有留意這對父女的異樣舉動,曉是如此,刑小紅的臉還是象晚霞般紅了通透。
刑天忘情親吻女兒,隨即感覺失態,輕輕推開女兒,扶正頭上的大沿帽,尷尬的笑了笑,話回正題說:「白金龍長期遭受張玉蘭、白來喜母子欺凌,最後還慘遭殺害,可以說是最大的受害者,但他是弱者嗎?不是!從他強jian白二喜長達半來看,這個白大喜眼中的慈父,比一頭凶狠的豺狼善良不了多少。
白大喜是受害者嗎?不可否認,她的遭遇令人嘆惜,但決不是值得同情的一個,你能擔保,白金龍的身死與她的愚昧無知無關嗎?這個女人心中只有父親,並傾注了畢生的愛,然而她可曾想過,當她滿足了父親x欲的同時卻剝奪了本該由母親擁有的權利呢?
在眾人當中,白二喜無疑是最值得同情的,未嫁時遭受獸父強犦,出嫁後再受惡弟強jian,是一個地道的受害者!然而,這個學歷不算低的女人做了些什么?
她並沒有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已,而是選擇了逃避,甚至默許丈夫對自己親妹的強jian,雖說不是慫恿,但要是白三喜遭受強犦,她這個姐姐能逃過良心的遣責嗎?
白三喜不但是個讓人惋惜受害者,還是一個令人痛恨的弱者!雖然沒有直接參予謀殺,但為求生存,妄顧父親死活的麻木行為,早己失去別人對她遭遇同情的基本條件。
最後是張玉蘭和白來喜,這是一對心態最為復雜的母子,說實話,我看不出他們有殺害白金龍的理由和膽量,「殺人償命」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是什么促使他們突破對殺頭的恐懼而行凶殺人?我想這只是剎那沖動的結果。如今,雖然還沒有受刑,但這對母子己跟死沒有分別,刑場上的子彈,對他們來說只是最後的解脫。」
刑小紅嘆息說:「一個好好的家庭,最終卻弄成個家破人亡的境地,難道這一切真的不可以避免嗎?」
刑天道:「人性之所以復雜,這是因為善與惡的變換全發生於人的一念間,白金龍一家的悲劇當然可以避免,但前提是要有與人為善的意識,俗語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當惡念深種的時候,你還奢望能長出善果來嗎?」
刑小紅一臉倦容,白來喜也好、張玉蘭也罷,對她來說都只是過眼雲煙的人,她此刻最想做的是痛痛快快洗個熱水澡,然後再舒舒服服睡上一覺。
「爸爸,時間不早哪,我們走吧!管他那么多干嘛,這家人的命運由法律來裁決吧!我們現在最要緊的事是回家、洗澡、然後睡覺。」
刑天看著雙眼通紅的女兒,心疼的說:「小紅一定很累了,瞧!雙眼都熬紅了,走吧,咱們回家去。」
與父親並排走著的刑小紅忽然一臉暈紅,蚊聲道:「我想和爸爸一起洗澡好嗎?」
「什么?」
女兒的話如雷貫耳,刑天手一松,行李丟在地上,驚愕的問:「小紅,你,你說什么?跟我,跟我一起洗澡?你不是說笑吧!」
刑小紅羞紅滿臉但卻語氣肯定的說:「誰跟爸爸說笑,我做女兒的難道跟自己父親一起洗澡也不可以嗎?」
「為什么會這樣?小紅為什么要這樣?」
刑天對女兒的愛並不遜於世上的任何一個慈父,但他畢竟是有理性的人。女兒離婚他可以支持,女兒要搬來與自已一起住,他亦不反對,但女兒要跟他……
這是亂圇的第一步,怎可以呢?十年前己做錯一次,十年後的今天,他無論如何亦不會再讓這種錯誤發生的。「亂圇」這個既熟識又陌生的名詞,經過白金龍命案的注釋,己變成血腥恐怖的死亡象征。
刑天想起白金龍父女的結局,感覺不寒而栗,口中喃喃自語:「不行,爸爸不想害你,爸爸不想小紅變成第二個白大喜。」
刑小紅臉色大變:「爸爸不願意就算了,不要說這么難聽的話,無論爸爸怎樣想都好,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我刑小紅不是白大喜,你也永遠不會成為第二個白金龍。」
刑小紅說著雙手掩臉,拔腳就跑。
「小紅,小紅,你怎哪?等等爸爸,小紅,等等,別跑……」
刑天大聲叫喊,提起行李快步追了上去。刑小紅並沒有因為父親的呼喚放緩腳步,她為父親的「絕情」而傷心,淚水象珍珠瀑布般掛滿了臉。「天色開始大白,路上的車聲和腳步聲漸漸繁雜起來。
「爸爸,你答應過的事可不能反悔啊!」
刑小紅淚痕未干的看著父親。
「爸爸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嗎?」
刑天掏出手帕替女兒擦去淚痕,心情極為復雜,女兒的任性令他手足無措,費盡九牛之力才將她哄得破啼為笑,其中苦樂真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那就好!走吧爸爸,咱們快點回家,我要爸爸象小時候那樣幫我擦背,嘻嘻!」
刑小紅笑意盈盈,拖著父親的手加快了腳步。
「小紅別急,慢慢走,你這樣拖著爸爸的手讓路人看見多不好啊。」
看到女兒開心的樣子,刑天的心一陣苦澀,他知道自己已踏上一條不歸路,這條路的結局會怎樣?沒有人會知道。
「管它的,就象小紅所說,她不是白大喜,自己當然亦不是白金龍了。」
刑天不自覺的笑了起來:「白金龍、白大喜跟自已和小紅的情況不同,怎可以相比?真是荒謬。」
「爸爸你笑什么?」
刑小紅好奇的看著父親。
「沒笑什么!走吧,回家洗澡,爸爸替小紅擦背……」
拋開顧忌的刑天,感覺一股原始欲望在體內燃燒,愈燒愈旺,令他渴望難控。
就在這時,一輛掛著警牌的吉普車,閃著警燈,風馳電掣駛向旗公安局,車上的人看到刑天父女,急忙把車剎停,急剎車發出的怪叫聲,在清晨的街道顯得格刺耳。
車門打開,兩個頭戴大沿帽、身穿上白下藍制服的警察向刑天跑來,刑天一看,原來是刑偵隊員小黃和法醫劉偉。快步迎了上去,小黃和劉法醫,雙腳立正的給刑天敬了個禮。刑天問:「怎么現在才回來?」
小黃擦著汗水說:「吉普半路拋錨,修了一個晚上,到現在才修好。」
刑天問劉偉:「白金龍屍體的檢查結果怎樣?」
劉偉雙手不停的搓:「白金龍的屍體不見了?」
「什么,白金龍的屍體不見了?」
刑天滿臉驚訝的看著劉偉。
刑小紅插嘴道:「難道張玉蘭和白來喜在撒謊?」
劉偉說:「我們根據犯人的口供,趕到後山枯井,發現很多血跡,就是不見白金龍的屍體。」
刑小紅自言自語:「難道是被移屍或者白金龍還沒有死?」
托腮沉思的刑天忽然問女兒:「小紅累嗎?」
刑小紅搖頭道:「不累。」
刑天大手一揮:「走!回去,再審張玉蘭母子。」
刑小紅熱情期待著與父親舊情再續,想不到卻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白金龍的屍體不見了,要繼續審訊犯人,疲倦不在說,和父親的事……如果就此泡湯實在心有不甘,但軍令如山,不到她推辭,只見她一臉失落的說:「現在就審?那,我們……」
刑天堅定的說:「我們的事回家再說,現在審訊要緊,因為這故事還遠未結束呢!」
正文 靜靜的遼河(1)
靜靜的遼河
(一)
一覺醒來,我便不可思議地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睜開惺惺松松的睡眼,我
發覺自己莫名其妙地躺在一個陳舊不堪的外星球上,眼前的一切都是極其可怕
的陌生。與家里慘白的牆壁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這間陳舊的屋子四面的牆壁以
及天棚,全部用廢舊的報紙一層一層地裱糊起來,哇,長著大鼻子的赫魯曉夫什
么時候爬到了天棚上,正凶神惡煞地瞪著我,哼,我沖他扭了扭鼻尖,將目光挪
移開他那個奇丑無比的大圓腦袋。
我左右環顧起來,很快又有了新的發現:在東側的牆壁上貼著一幅年畫,一
位解放軍叔叔正喜笑顏開地給一個幸福的胖娃娃理發,看著那可笑的姿式,我敢
打賭,這位解放軍叔叔的手藝,比起阿根叔來,強不了多少;西側的牆壁亦有一
幅年畫,舞劇《紅色娘子軍》里的吳清華,衣衫藍縷,高抬著性感的大肥腿,一
只細嫩的腳尖竟然能夠支撐住整個豐碩的身體,真是讓我不敢想象。她激動不已
地手撫著紅旗,熱淚盈眶。
我又將目光向頭置上挑了挑,頭上油漆斑駁的窗戶是單層的、呈著討厭的深
藍色,一塊緊鄰一塊的長方形玻璃透射著朦朦朧朧的暗光,在單層木窗的最上方
有一排長長的四方形小木格,裱糊著一層薄薄的白紙,有些地方已經被可惡的冷
風撕裂開幾道細窄的縫隙,嗖嗖嗖地狂灌著絲絲涼風。
貼滿廢報紙的天棚上,孤零零的懸掛吊著一只昏暗的小燈泡。紙棚由中央開
始緩緩向兩側低垂下來,在與方木格接合的地方,非常顯眼的掛著一個小竹藍,
上面蓋著一塊潔凈的花手絹。
「咪——,」
一只深黃|色的,渾身布滿虎皮似條紋的小花貓懶洋洋地爬起身來,悄悄地走
到我的頭置旁,無比機警地嗅聞著我的腦袋,那尖尖的,細長的觸須,險些沒剌
到我的眼睛,我沖它友好地笑了笑,輕輕地伸出小手,小花貓身子一躍,非常靈
巧地躲開我的抓摸,一對圓圓的大眼睛充滿敵意地瞪著我。
我沖它擺擺手,可是,小花貓根本不予理睬,它將眼睛微閉成一條迷縫,轉
身離我而去,安然地坐在土炕的盡頭,有來道去地舔吮著毛茸茸的利爪,繼爾,
又用利爪不停地揉搓著可愛的小臉蛋。
「哦,陸陸,你醒嘍!」
正當我漫無目標地東張西望著,姑姑悄悄地坐到土炕的木沿上,溫情脈脈地
注視著我,一只細嫩的玉手熱切撫摸著我的面龐,梳理著我的頭發,看到我怔怔
地望著小花貓,姑姑溫柔地說道:「陸陸,小貓洗臉,一定會有客人來,嘻嘻,
這不,我的大侄子,來奶奶家串門嘍。這可是求之不得的貴客啊!」
「哎喲,你睡醒啦?」
聽到姑姑的話音,一個身材高大、體格健壯、略微有些駝背的老婦人面帶微
笑,一雙慈祥的眼睛里充溢著無盡的愛憐,和善地問我道:
「大孫子,你餓了吧?」
老婦人一邊親熱地問候著,一邊用她那結實的、生滿硬繭的、比普通女人略
顯粗大的手掌輕輕地抓摸著我的臉龐。啊,奶奶,我依依稀稀地記得,眼前這位
老婦人,就是我的奶奶。奶奶貪婪地撫摸啊、撫摸啊,直把我撫摸得好難為情,
啊,好長時間沒有人這么認真地撫摸過我啦,我的身體感覺著暖洋洋的。
還沒容我回答,一只余溫尚存的煮雞蛋已經塞到我的手里:「吃吧,」奶奶
非常自信地說道:「剛煮好的,還熱乎著呢!」
「嗨,這個老鱉犢子!」
我握著溫熱的雞蛋正在發楞,土炕的盡頭,傳來爺爺那熟悉的,略帶沙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