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三章 留有一線(2 / 2)

天唐錦綉 公子許 1615 字 8个月前

不過關隴覆滅已成定局,令狐德棻一人獨木難支,其人也未必有太大的價值,將其擒獲更多還是一種象征意義,對於褚遂良、王方翼等人算是一幢功勞,但對於房俊自己則無關緊要。

帥帳之內將校、書吏已經逐漸散去,積攢一日的軍務處置得差不多,但一堆堆的文牘卻堆積如山,明早還要將這些都下發至軍中各處,按照制定的章程進行整編。

洗漱一番,剛剛脫衣躺在床上,便有親兵敲響房門,房俊無奈起身,召其入內,親兵道:「大帥,宇文士及不吃不喝,鬧著要見您。」

自咸陽橋一戰宇文士及被俘,程咬金自是不肯將這個燙手山芋放在身邊,早早派人送往長安,但彼時長安內外亂作一團,只能將其暫且收押在右屯衛軍營之中。

想著以往到底有一番交情,宇文士及落得今日下場怕是難得善終,房俊只好重新穿衣,隨著親兵出了屋子,前往收監宇文士及的房舍。

……

說是收監,但宇文士及畢竟身份高貴,自然不會予以苛待,監押的房舍乃是之前校尉住所,收拾得很是干凈,門前兵卒全副武裝、戒備森嚴,唯恐有人前來劫人……

見到房俊前來,兵卒單膝跪地施禮,而後打開房門,房俊擺手阻止其余人跟著,一個人負手進入房內。

房內燃著燈燭,靠窗的桌桉上擺放著已經冷掉的菜餚,宇文士及仰面躺在床榻之上,聽到門口動靜扭頭看過來,見到房俊,遂翻身而起,活動之間兩手、兩腳的鐐銬「嘩啦」作響。

拽著一張凳子坐在桌桉旁,看著宇文士及憔悴至極的面容、單薄得好似一陣風能夠吹走的身軀,房俊嘆息一聲,道:「事已至此,郢國公又何必以絕食相要挾呢?勝敗乃兵家常事,既然支持晉王起兵,謀算事成之後獲得多少利益的同時,也應當想到要如何面對失敗的後果,如你這般不能承擔失敗,又何必當初?」

他能夠理解宇文士及鋌而走險的理由。

雙方立場不同,若是站在宇文士及那邊,見到關隴門閥因為長孫無忌的原因導致一蹶不振、甚至跌落塵埃,豈能無動於衷?與其等著陛下坐穩皇位之後對關隴門閥下手,還不如行險一搏奮力一擊,置諸死地而後生。

因為只要李承乾坐穩皇位,絕對不會容忍關中地界之內存在能夠威脅皇權的勢力……

但是你總不能勝利之後便趾高氣揚、權傾朝野,失敗之後卻耍無賴吧?

當真有決死之心,方法還是很多的,絕食是最不靠譜的一種……

宇文士及坐在床邊,目光復雜的看著面前雖然一身常服,卻氣度儼然、舉手投足龍行虎步的房俊,半晌才問道:「陛下打算如何處置關隴門閥?」

房俊搖搖頭,澹然道:「何須陛下處置?此番叛亂,關隴門閥傾盡全力、毫無保留,既然戰敗,自然氣血盡斷、回天乏術,數百年積攢之基業傾頹崩潰,無數人蜂擁而上,撕扯著關隴門閥的屍體吸吮鮮血、啃噬骨肉,任誰都能分一杯羹。」

權力的更迭素來最為殘酷,沒有一絲一毫的人情道理可講,官職、財富、土地、房舍……所有屬於關隴門閥的一切都將遭遇哄搶,陛下只需在一旁默默的看著,便足以注定關隴門閥萬劫不復之結局。

宇文士及呆愣半晌,神情灰敗,悔恨猶如毒蛇一般啃噬著心臟,若非他立志要超越長孫無忌成為關隴門閥的「中興之主」,不惜甘冒奇險扶持晉王逆而篡取,又何至於將關隴門閥推到墜落深淵、萬劫不復之境地?

好半晌,宇文士及才回過神,長長吐出一口氣,嗓音嘶啞:「陛下……果然還是仁厚。」

房俊點頭:「誰說不是呢?陛下的性格是有些懦弱的,這種性格容易走極端,一旦諸事不順、甚至瀕臨絕境,往往就會迅速崩潰,做出瘋狂之舉。但如果諸事順遂、勝券在握,卻又會最大程度展現他的仁慈,即便是對那些想要置他於死地之人,也會網開一面。」

簡而言之,李承乾是在常年的巨大壓力之下導致心理不太正常,承受能力極差,一旦瀕臨絕境,想的不是奮起反擊、轉敗為勝,而是破罐子破摔,走向極端。

這種人的缺點便是不夠狠,對自己不夠狠,對敵人也不夠狠,譬如當下,李承乾只在旁邊默默看著關隴門閥的根基被一點一點掘斷,卻始終未曾表露對於關隴門閥謀逆之嚴懲,這就導致所有人在分食關隴門閥之血肉的同時,都必須保留一分余地,因為誰也不知陛下會否在看到關隴門閥徹底灰飛煙滅之時改了主意。

因此,也就給關隴門閥留了一線生機,數百年積攢的基業是肯定保不住的,但關隴子弟卻因此能夠留存性命。

只要人活著,血脈就能得以延續,未來就還有希望,或許五十年、或許一百年,時移世易,一旦出現一個驚才絕艷的人物,誰知不能東山再起、卷土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