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恭將茶杯捧在手中,不解道:「什么不對勁?」
李元嘉道:「我也說不出怎么回事,就只是覺得氣氛不大對,太平靜了,很是反常。」
皇權更迭,意味著權力重新洗牌,有人得、自然就有人失,縱然剛剛經歷的晉王兵變使得諸多宗室身死命消,但是在權力、利益的奢望之下,從來不會讓人望而卻步。
又豈能相安無事?
喝了口茶,又拈了一塊糕點放入口中咀嚼咽下,李孝恭道:「今日軍機處內,房二提議營建洛陽作為東都,且舉薦魏王負責營造之事,陛下已經初步應允。」
李元嘉震驚之下略一思索,便明白房俊之所以舉薦魏王的用意,這是想要以重用魏王的方式向天下傳達陛下對宗室寬容相待的態度,但他卻對此不以為然。
「現在並非宗室戰戰兢兢唯恐陛下大開殺戒,而是仍舊有人對皇位心存覬覦,再是重用魏王也不能讓那些人打消野心。」
李孝恭蹙眉問道:「哪些人?」
李元嘉搖搖頭,道:「未有確鑿之證據,我怎敢亂說?不過都是些猜測罷了,一言既出,便有可能引發一場宗室之內的血洗,不能說、不敢說。」
隴西李氏本就是大族,人口繁盛枝繁葉茂,而高祖李淵更是生育能力極強,生了二十幾個兒子,現在健在的仍有十幾個,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人都有繼承皇位的資格。
包括李元嘉自己。
甚至李元嘉之上只剩下一個徐王李元禮,他的順位其實是非常靠前的……
而一旦有所猜測,「百騎司」勢必介入,到時候很多人都難以自證清白,畢竟在關隴、晉王兩次兵變當中,參與其中者不計其數,仔細挖下去,都要有所瓜葛。
一場血洗在所難免。
作為大宗正,李元嘉豈能讓那樣的場景出現?
李孝恭也無語了,亦即是說,假若有針對陛下的陰謀,自然不可能人人都參與,但宗室之內人人都有嫌疑,甚至有很多人根本難以自證清白……
作為李唐皇室碩果僅存的名帥,李孝恭不是大宗正、卻勝似大宗正,他深知宗室在穩定天下、傳承國祚當中的重要性,一旦宗室內部腥風血雨受創嚴重,馬上就能威脅到李唐皇族的統治。
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
但如果任由陰謀在暗地里滋生、發芽、甚至成長,終有一日,極有可能造成不忍言之後果。
到那時,李唐帝國又將何去何從?
進亦不行、退亦不行,當真是取舍兩難……
沉思良久,李孝恭沉聲道:「暫且隱忍,暗中調查,提醒陛下多加提防,但要確保宗室安靖。」
眼下,也只能如此。
況且李孝恭著實也想不出,李元禮、李元則、李元懿等等之流,能夠有野心、有能力做下那等悖逆之舉……
至於太宗諸子,更是不可能。
除去魏王之外,也就只有當年的吳王李恪有那份能耐,然而現在李恪在新羅優哉游哉的做他的「新羅王」,地盤雖然不大,但是極為富庶,何苦冒著天大的風險興風作浪?
就算謀算成功,新羅距離長安萬里之遙,等到李恪返回長安之時,極有可能已經有人坐上皇位,辛辛苦苦甘冒奇險就為了給旁人做嫁衣?
或許,只是一種湊巧的平靜,水面之下並無潛流。
李元嘉也只能點點頭,吐出一口氣,苦笑道:「當下也只能如此了,不過自今而後,我怕是再難睡一個安穩覺了。」
很多事情既然有了感覺,無論是怎樣不合情理,其實都極有可能發生。
李孝恭點點頭,看了一眼外頭天色,尚未至太極宮落鑰之時,遂起身道:「一同去陛下那邊吧,無論如何都要讓陛下有所防備,即便是杯弓蛇影,畢竟現在太極宮內依舊殘留諸多太宗時期的老人,沒人能夠保證這些人的心性與立場。」
即便「百騎司」將太極宮內的老人清洗了好幾遍,但許多人都是太宗時期的帝王家奴,若無明確犯錯之處,也不好統統趕走,否則難免要背負一個「刻薄寡恩」之惡名,那是李承乾絕對做不出的。
如此,自然隱患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