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No_Name(2 / 2)

赤色黎明 緋紅之月 3708 字 2020-06-19

被蒲觀水這么一問,周義生連忙說道:「蒲大人,我想讓軍醫給我姐姐病。」說完就用哀求的目光著蒲觀水,自家的事情自家最關心。周義生已經有了心理准備,哪怕是被蒲觀水打罵,他也要哀求到蒲觀水同意為止。而且蒲協統是個難得的好上司。周義生覺得自己的要求還是能得到蒲觀水首肯的。果然,蒲觀水點點頭,「這個自然,我馬上就派軍醫過去。除了給你姐姐病,義生還有別的想法么?」

周義生有些弄不明白蒲觀水的想法,他有些畏縮的說道:「只要能救了我姐姐,帶上我哥哥姐姐回鳳台縣,我沒有別的想法了。請大人千萬成全小人。」

「那你那些同鄉的百姓去打圍子,你就沒有別的想法么?」蒲觀水用一種溫和試探的語氣問道。

盡管蒲觀水的本意是想讓周義生放輕松,如果周義生提出想去幫助同鄉打圍子,蒲觀水是絕對會支持周義生的想法。但這種語氣在周義生聽來已經是一種徹頭徹尾的警告。那是蒲觀水在用一種溫和的方式告誡周義生,不要提出任何別的「過分想法」了。

「大人,小人決不敢給您添麻煩。這次能回來救我家人,小人已經感恩戴德了。」周義生連忙斬釘截鐵的答道。真心說,這也不是什么客套話。蒲觀水不讓周義生回家,周義生就得老老實實聽從命令。哪怕是家鄉近在咫尺也不行。不然的話,新軍嚴酷的軍紀決不會放過周義生。安徽新軍號稱「新軍」,但是和其他老式軍隊並沒有什么本質區別。

聽了這話,蒲觀水面沉似水眉頭微皺,魯正平綳著嘴,臉上浮現出慍怒之色。倒是章瑜覺得這話聽起來很是順耳。於公於私,章瑜都不想去救人。於公,把船隊牽扯進毫無必要的麻煩里面去只會影響部隊的計劃。大家都是災區,誰救誰啊?若是這劉家鋪和現在的鳳台縣一樣,鳳台縣的情況如同劉家鋪一樣,章瑜首先就能肯定,劉家鋪絕對不會派船去鳳台縣接人的。至於拯救鳳台的災民,劉家鋪不趁火打劫就不錯了。

於私,章瑜認為當兵吃糧雖然天經地義,但是這糧草裝備都是當官的籌措來的,當兵既然吃了糧,那就基本上屬於當官的財產了,給軍官們賣命也是天經地義。軍官不吭聲,哪里有當兵的自作主張的余地?周義生這種知分寸的態度在章瑜來可以當作楷模。而魯正平這種心態就是一種無法無天的模樣。

「章隊長,我想和新軍的兄弟們一起說點事情。」蒲觀水對章瑜說道。

章瑜覺著蒲觀水的神色,已經猜道了蒲觀水的心思,他正色說道:「蒲協統,我的任務是按時接送大家。你不要讓我為難好不好。」見蒲觀水沒有說話,章瑜就知道自己的話沒有打動蒲觀水,他接著說道:「蒲協統,制定計劃的時候你可是在的。你若是當時就想幫這些災民,你為何不當時就直說。而且陳旅長若是當時就想幫這些災民,以他直爽的性子,他當時就會提出來。現在你想起幫這些災民了,但是計劃怎么辦?蒲協統,你幫了劉家鋪這里的災民打了圍子,要不要幫下一處的災民?你這一處一處弄下來,這計劃還要不要執行了?」

蒲觀水沉默的聽著章瑜的話,他頃刻間只感到一種極度的無力。章瑜說的沒錯,若是他一處處的把災民都給救了,原本得計劃根本就來不及執行。更重要的是,蒲觀水自己也沒有足夠的實力來完成這些工作。官府肯定是考不上的,必須借助保險團的力量才行。可現在保險團根本不受蒲觀水指揮。指揮權在章瑜手里。章瑜如果不同意,那蒲觀水只能靠新軍的官兵。新軍的官兵們肯不肯賣命的為災區百姓破圍子?蒲觀水了旁邊謹小慎微低著頭的周義生,心理面基本不抱任何幻想了。

可即便理智上能夠理解當前的情況,蒲觀水的胸膛里面卻有另外一個聲音在對他說著完全不同的話。「為什么不試試呢?陳克在鳳台縣就能弄出那么大的事情,甚至眼著就能戰勝天災。為什么自己就不能拯救新軍兄弟們的鄉親呢?沿途能拯救投水自殺的人,就不能拯救這些敢去打圍子的百姓么?」

心里面的這些話讓蒲觀水胸中生出一股火燙的東西,讓他坐立不安。素來軍容整齊的蒲觀水騰的站起身來。手指摸著緊緊扣著的風紀扣,幾乎想把它給解開。要從洋人手中把中國救出來,難道首先不應該把這些百姓從死地中救出來么?但是,人呢?槍呢?怎么告訴跟著自己的兄弟們說,「你們要為百姓去戰斗,去死?」

章瑜緊緊盯著蒲觀水的動作,見蒲觀水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卻始終沒有說出話來。他也不再逼問。章瑜出身小吏家庭,家庭一直教導他怎么猜度那些身居高位人的心思。到現在為止,只有人民黨里面幾個身居高位的人他不透。其他人的心思章瑜還是能猜透的。只要讓蒲觀水心中的這股沖動消停了,現實總是會讓蒲觀水安靜下來的。那時候蒲觀水需要的只是一個說服蒲觀水自己的借口而已。而這個借口章瑜已經幫蒲觀水想了好幾個。到時候蒲觀水的心思,一個個拿出來試,總有一個能讓蒲觀水找到台階。接下來,章瑜完全按照計劃行事,送人接人就行了。

所以章瑜靜靜的等著,一聲不吭。

「大人!請救救我們鄉親吧。」會場上突然爆發出一聲悲鳴。喊出這句話的不是周義生,而是周義生的三哥周義正。他和弟弟被一起帶到這里之後,他始終沒有敢說話。這群陌生人一個個衣著整潔,氣色很好,舉手投足之間有著見過大世面那種人的自若。被飢餓折磨了許久的周義正根本不敢插嘴。但是聽著這些人說話,竟然有不少人試圖救百姓,試圖想幫百姓打下圍子。雖然不知道蒲觀水在這群人當中到底是什么地位,不過應該是很不低。他心中立刻生出了些希望。

著蒲觀水准備有所行動,又被另一個明顯是領頭的人阻止了。周義正的心又變得冰涼。自從水災之後,他每天都掙扎在死亡線上,幾乎每天都要到死亡。父母和妹妹因為飢餓而死,姐姐奄奄一息。周圍的遠親,近鄰,朋友,或者只是見面能打個招呼的同村,同鄉一個個死去。周義正心中越來越絕望,自救來是盼不到了。正因為這樣,周義正卻越來越渴望有人能來救他們。

而准備來拯救他們的蒲觀水臉色越來越難,周義正的直覺非常敏銳地感受到蒲觀水准備放棄了。如果是以前,周義正是絕對不敢來求告的。他素來老實,卻從不敢招惹那些有錢有勢的人,更別說朝廷的大官了。可在這一刻,周義正再也忍耐不住。他撲上前跪在蒲觀水腳下,緊緊地抱住蒲觀水的腿,聲嘶力竭的喊了起來,「大人!救救鄉親們吧。大人!救救鄉親們吧。」

聽到這聲呼救,蒲觀水的臉色變得鐵青,卻一動不動。周義正搖晃著蒲觀水的腿,想努力找出能夠說服蒲觀水的話來。卻只能一遍遍的重復著,「大人!救救鄉親們吧。大人!救救鄉親們吧。」

章瑜盯著周義正,神色間都是厭惡。但是偵察大隊的那些干部戰士一個個臉色如同蒲觀水一樣鐵青。大家咬著牙,拳頭握得緊緊的。周義生大哥這么不顧一切的哀求,嚇得臉色慘白。

周義正完全不到眾人的神色,他見蒲觀水不吭聲,只覺得自己的哀求實在是沒有說服力,可是讓人幫自己辦事,周義正完全沒有可以酬謝的東西。這條漢子雖然厚道,卻一貫是有骨氣的。他突然間停頓住了哀求,抬起頭,大聲說道:「大人,只要您肯救大家,打圍子我第一個上,我第一個死。大人,讓我第一個死。」

蒲觀水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一把抓住周義正的肩頭,卻對周義生喊道:「周義生!」

聽到安徽新軍副統領,這個在安徽新軍中排名前三的高級居官一聲斷喝,周義生嚇得咕咚跪在地上。「大人……」周義生只覺得自己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抬頭著蒲觀水那鐵青的臉色,那仿佛燃燒起熊熊火焰的雙眼。他嘴唇哆嗦著,臉上肌肉***著,已經說不出話來。

「周義生,你出去傳令。讓新軍的兄弟們集合。」蒲觀水大聲命令道。

周義生從不知道一個憤怒的人居然能夠散發出如此猛烈的氣息,那怒氣讓周義生渾身發軟,幾乎要徹底癱倒在地上。這個新軍的士兵已經習慣了安徽新軍的規則,上級的命令就是天,是絕對不能違抗的。他雖然也想服從命令,可身體根本動彈不得。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怖讓周義生渾身發麻,整個人僵在那里。

蒲觀水也不再搭理自己的部下,他一把拽起跪在地上的周義正。也不知道是激昂的情緒下力氣變得異乎尋常的大,或者是長久的飢餓讓周義正體重降低的利害。蒲觀水只覺得跟拎起一只小雞一樣就拽起了周義正。

「你真的敢給我打頭陣么?」蒲觀水緊盯著周義正的眼睛問道。

「我敢!我敢!我若是不敢,天誅地滅。」周義正答道。

「很好,跟我來。」蒲觀水說完,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周義正了在原地瑟瑟發抖的五弟,想說什么,卻什么都沒說,只是搖搖晃晃的緊跟著蒲觀水走了出去。

形勢頃刻間就起了巨變,與章瑜所想的完全背道而馳,章瑜氣得臉色鐵青。他緊緊盯著蒲觀水和周義正的背影。牙齒忍不住咬得咯咯作響。也就在此時,卻聽背後有人說道:「章隊長,我們也開個黨員會議吧。」

憤怒的章瑜扭過頭,卻見說話的是水上支隊的政委李照。不知到是不是心理作用,在章瑜來,戰士們好像都向著李照靠攏不少。向前走了兩步的李照,此時仿佛正帶領著干部戰士們向章瑜威逼一樣。

「同志們,我們的任務不是打圍子。」章瑜怒氣沖沖的喊道。

沒有人回答,干部戰士們只是緊盯著章瑜,一言不發。

章瑜也氣得不輕,但是他能夠當上這個支隊長,位居副團級的地位。如果不知道黨委會的意義和決定性地位,他是絕對不可能到現在還坐在這個位置上的。

深深嘆了口氣,章瑜終於應道,「那就開會吧!」

說完,章瑜扭過頭狠狠瞪了還跪在地上的周義生一眼,「我們保險團開會,你先給我滾出去。」章瑜終於忍不住罵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