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合肥的生活(1 / 2)

赤色黎明 緋紅之月 3699 字 2020-06-19

陳克主席居然也會心神不安,這讓他身邊的工作人員,特別是陳克的夫人何穎感到很是意外。何穎這一年多來負責繪圖工作,為了避免麻煩,陳克不敢把他的徒步旅行地圖冊讓同志們到。夫妻就這點好,陳克在這點上就能信任何穎。以來完成了保密工作,二來也給何穎找份工作。

這次合肥戰役開始的時候,何穎作為繪圖部門的干部也到了合肥。戰役結束之後,何穎就留在了合肥。繪圖部門制定留在合肥人員的時候,理所當然的把何穎分派在合肥。何穎上班很是按時,下班也很准備。同志們對此一言不發,若是何穎跟著他們一起加班的話,這些人才會真的感到意外吧。

與這個時代的大家閨秀差不多,何穎雖然年輕卻不太愛說話,這也是陳克要娶一個大家閨秀的原因。他祖上曾經盛贊閻錫山家的門風,偌大的一個家族平日里聽不到什么聲音,幾十口子人的大家族,甚至比幾口人的小家小戶更安靜。這種森嚴的門風雖然聽起來很是嚴苛,在陳克來卻並非如此。

如果一個人能當了自己的主人,知道自己該干什么,有了自己必須要認真完成的工作,光工作上與人交流就已經費盡口舌,為了完成工作就費勁了心力,哪里有閑工夫回了家還扯閑篇。家庭的溫馨就是這個家庭成員都知道這個家是自己休息的地方,家里的親人是和自己共同度過人生的最親近的人。在外頭不得不講道理,在家里頭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講。承擔起自己在家里頭的工作,能讓家庭成員一起開心就行了。這就是家庭生活。

何穎就是這樣的女孩子,她不多話,該說的一句也不少。例如和陳克一起洗菜做飯的時候兩人也會為了怎么做飯交流,但是吃飯的時候都是一聲不吭埋頭吃飯。家務沒有做完的時候,何穎就和陳克一起做家務。家務做完了之後,她也總是和陳克膩在一起,夫妻生活也好,一起洗澡沖涼也好,她也從不忸怩作態。總之,就是這么一個似簡簡單單,卻又從不敷衍了事的女性。

陳克有些想不明白,他的老岳父何汝明著其實並不咋樣,教育出來的閨女倒這么出色。這實在是用遺傳學無法解釋的事情。陳克與何穎都不愛積攢什么「家當」。從北京到上海的時候,走的急,何穎本來就沒有帶多余的東西。隨身的衣服行李就已經不多。到了安徽之後,何穎更是沒有買過什么衣服,一身深藍軍裝著干凈朴素。夫妻兩人家里頭除了幾件隨身的東西,簡單的衣物被褥之外,竟然別無長物。陳克曾經笑談過如果有小偷跑到這里來偷東西,就會失望而歸。何穎硬是沒有明白這個笑話有什么好笑的。她漂亮的大眼睛疑惑的著陳克,想弄明白陳克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陳克從此再也不敢在家里頭開這種無聊玩笑。

不僅僅是不愛積攢家當,何穎也從不在乎所謂的面子。她出門從來都是一身軍裝,和別人毫無二致。何穎在外頭從來都是服飾嚴謹,不管多熱的天氣風紀扣始終扣的緊緊的,寧肯帶著袖頭,也不會挽起衣袖。外人絕對想不到她的貼身衣物都是用她帶來的衣服改成的。什么綾羅綢緞,該剪的剪該裁的裁。完全追求自身的舒適。這種生活態度讓陳克極度贊美。結果他把贊美的話說出來之後,何穎出於禮貌微微笑了笑。陳克得出自己的馬屁絕對沒有拍對地方,從此他再也不敢在家說些無意義的廢話了。

但這並不意味著何穎對家庭生活沒有熱情,至少何穎在家里頭是能夠真正的放松下來的。她靠在陳克身上的時候,也從來會選擇自己感覺最舒服的姿勢。如果厭倦了一個依偎的姿勢,她也會換個方式靠在一起。總之兩人就這么幾乎是平淡的生活著,仿佛這種生活就是永恆。

陳克知道,這樣的平淡是建立在何等自律與極高素質之上的。絕大部分人都會追求外來的刺激,眼好見五色,耳好聞五聲,口好嘗五味,如果不能通過自身的修養,讓自己成為自己的主人,那么就會注定成為**的奴隸。這是一場根本毫不留情的自我戰爭。在自律方面,陳克都不敢說自己能夠超過何穎,這也是陳克極為喜歡何穎的原因。何穎不僅僅是陳克的妻子,人生的伴侶,同樣是陳克的一面鏡子,陳克覺得能從何穎身上學到很多他以前一直想做到,卻沒能注意到的地方。

所以當兩人靜靜的依偎在一起的時候,何穎居然破天荒的詢問陳克是不是在為什么煩心,陳克第一反應不是覺得可以有人傾訴了,他的稍微有點不安的挪動了一下身體,「能出來么?很明顯么?」

「嗯。」何穎應了一聲,卻沒有追問。

陳克根本不提自己的煩心事,只是說了一句,「來我的修行還不到。」

何穎沉默了一陣,最後平靜的說道:「只要你覺得能安心就好。」

陳克沒有回應妻子的話,他的確覺得很不安心。卻又找不到讓自己安心的方法來。

合肥附近,更准確的說是在巢湖地區附近有硫鐵礦與磁鐵礦,陳克甚至大概知道其位置在哪里。他在2世紀的時候很喜歡外出拜訪朋友,也去過合肥。大家也談起過各地的工業發展等問題,在合肥的朋友正好談及過此事。對現在的陳克而言,如果不知道此事或許感覺會好些。

中國缺乏探礦人員,陳克能夠想象探礦的難度。在這個問題上,他已經做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早在上海時代,陳克就依托了上海仁心醫學院幫助建設了一個探礦學校這個專業的負責人是姚宏業。

姚宏業是湖南益陽下梅塘人。歷史上這位兄台904年赴日留學,設路礦學校,首倡保護路礦主權,905年加入同盟會,906年因抗議日本文部省頒布的旨在禁止中國留學生活動的《清國留學生取締規則》而回國,在上海與秋瑾、於右任租屋開學,創辦中國公學,開民間自辦新學之先河。後因經費、校舍困難,加上誹謗流言,遂於清明日(月7日)陳天華靈柩抵達上海之後於黃埔江投江而歿。

對這等不著名的小人物,陳克自然不知道這些掌故。他只知道陳天華加入了人民黨後自然不會再有自殺的問題。歷史也隨之改變了,這位姚宏業同學也沒有走歷史上的舊路,他於905年2月回到上海。此時陳克與陳天華都在北京活動,姚宏業先是與秋瑾一起參加了人民黨發動的社會調查活動。在社會調查活動中他極力游說齊會深出資興辦一所礦業大學。齊會深對他的計劃很有興趣,但是這等大事齊會深自然不方便做決定。等陳克從北京回到上海之後,姚宏業親自見到了陳克,就繼續游說陳克開辦這所學校。陳克的回復很簡單,想開辦學校自然是可以,但是這所學校的主校必須設在安徽。上海只能開辦一所分校。

姚宏業滿腔的熱情被兜頭一盆冷水澆下來,他本來是想在上海這地方開設學校的。陳克要把他們帶到安徽那窮鄉僻壤,他當然不能接受。不過形勢比人強,姚宏業最後答應了陳克的要求。計劃趕不上變化,陳克沒想到到了安徽之後居然遇到洪水,探礦學校搬到安徽的計劃也徹底泡湯,姚宏業如願以償的在上海辦起了礦業學校。

現在就是這所礦業學校能否幫助新生的人民黨完成鐵礦勘探工作的時候。早在合肥戰役進行前,陳克已經派人統治上海黨支部,迅速組織礦業學校的學生到合肥。陳克也不願意在鳳台縣與合肥之間來回跑,合肥是新解放區,陳克坐鎮合肥正好也能照當地的根據地建設。

硫鐵礦是提供三酸中硫酸制取的重要原材料。脫硫之後的礦渣可以用作冶鐵的原材料。磁鐵礦的主要成分是四氧化三鐵,是冶鐵煉鋼的上佳材料。根據地現在沒有大規模冶鐵煉鋼的能力,哪怕是一百萬噸規模的鐵礦,以估算出來的根據地冶煉能力,最少能讓整個根據地開采好幾年。更何況陳克在安徽的朋友說過,廬江地區是個大型的礦脈區,能提供的礦石絕非就這么一點。

這是陳克第一次面對自己完全不了解的領域,必須把工作交給別人來承擔。這也讓陳克心里頭很是不安。一旦探礦成功,根據地就可以徹底擺脫對外部鋼鐵的需求。這將是一個巨大的改變,有了鋼鐵就可以開始自造很多機械設備,這對未來意味著什么根本不用再去強調。

對於怎么和姚宏文這等人打交道,陳克經驗不多。他不知道姚宏文能有多大的能耐,更不相信此人能真的玩命探礦。姚宏文這等人就是傳統的小資產階級,他們的所作所為隨意性極大,或許有莽撞去死的激情,卻沒有忍耐長久辛苦工作的毅力。面對艱苦的時候,這等人絕對是第一批逃兵。對於小資產階級,陳克素來敬而遠之。這不僅僅是陳克的認知,陳克自己以前就是這等大混蛋,干過的混賬事雖然不能說罄竹難書,但是陳克回想自己的過去,竟然沒發現過幾件他能夠問心無愧的事情。

老百姓的淳朴是因為他們把全部精力投注在生活上尚且不能保證溫飽,大資產階級和大地主的專注是因為他們家大業大,如果玩起什么無聊的虛套,他們的家業肯定會敗亡。小資產階級的狂熱性則是他們不太用在乎生活,所以他們也就完全不關心生活,只是一味追求以「建功立業」為名號的追求**的行動里頭。一個人如果根本不講生活,那什么邪乎事都干的出來。面對一群極有可能和自己一樣的混蛋,還要把如此重要的探礦工作交給這些人,陳克一點都不放心。可近期也沒有絲毫別的辦法。他手里的確沒有可以信賴的人。

「睡吧。」陳克說道。明天還有工作要做,如果不能好好休息哪里談得上好好工作。

「嗯。」何穎應了一聲,兩人先是脫下衣服,整齊的放到床頭旁邊的凳子上。又了屋里面沒有需要特別關注的東西,吹熄了蠟燭就睡下了。

事實果然沒有讓陳克失望。到了八月底,姚宏文帶著十幾個學生到了根據地,見面之後姚宏文大談對陳克的敬仰,什么連敗清軍,威名赫赫。陳克要是以前還真的比較在乎這種廢話,現在他聽見這廢話就一陣心煩。陳克讓姚宏文來根據地,目的是為了探礦,不是來聽姚宏文喋喋不休的談革命的。

強忍著不快,陳克把話題往探礦上引,「姚先生,我們以前達成辦學校的協議。現在可就是姚先生出力的時候了。」

「放心吧,陳先生。我絕對能探出大礦、好礦來。」姚宏文本來說的熱血沸騰,聽陳克說起了學校的事情,更是洋洋得意。立刻前三年後五載的把他辦學校的辛苦給陳克傾訴了一番。陳克本來還心里極為不高興,聽了一陣之後心情竟然開朗起來,他和姚宏文一起哈哈大笑。

這倒不是陳克認同了姚宏文的做法,陳克一開始聽這話怎么聽怎么別扭。後來才發現,姚宏文先生說的話就是陳克以前最愛的話,內容空洞無物,整個核心除了證明自己如何勞苦功高,而且有意無意的在話里頭反復強調自己如何比別人強,如何比別人更能干。

「原來我以前就是這種貨色啊。」發現了這個事實的時候,正好姚宏文說的他自己為的「妙處」,心中得意,陳克本來就有些忍俊不止,姚宏文此時也想得意的笑,干脆趁此機會哈哈大笑出來。兩人都是大笑,陳克是發自內心的笑,笑聲極為開心極為單純。而姚宏文的笑聲里頭完全是自以為是的感情。和陳克的笑聲一比,那種扭捏作態的感覺顯露無遺。

同來的十幾個學生基本都是十七八歲的半大少年,大多數人完全不理解陳克與他們的校長到底在笑什么。陳克的目光非常隨意的掃了過去,就到其中有兩個少年與眾不同。其中一個臉上堆出了敷衍性的笑容,不過目光里頭滿是一種擔憂。另外一個少年一點都沒笑,他只是抬頭著陳克,目光中是若有所思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