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滿清頑固派的末日(五)(2 / 2)

赤色黎明 緋紅之月 4209 字 2020-06-19

「咱們在河北籌糧就這么困難了,破了十幾個皇庄才弄到這么點糧食。這還是秋天,剛收完糧。走蒙古著一馬平川,路上可沒吃的。」

「那走大山里頭就有吃的?百十里地路兩邊也沒吃的。」

「……」

對著地圖研究爭論好一陣,龐梓突然問道:「他們要是走河南的話會如何。」

其實這是最簡單的一條路線,從西安出發,出潼關走三門峽、洛陽,虎牢關抵達鄭州以後沿著鐵路線一路北上就進京了。潼關到虎牢關之間倒是山地,他地區都是平原,行軍方便。但是這條路線得經過袁世凱現在的管區。不知為何,兩人一開始下意識都避開了這條路線。

這兩位對袁世凱能無視,對事實卻不能無視。甘陝綠營抱著旺盛的忠誠心還真的走了這條路。月2日,袁世凱電告陳克,甘陝三千綠營與新軍的混合部隊一路走到了鄭州。這條軍情立刻從安徽根據地傳到了山東根據地。再從山東根據地轉入柴慶國他們這里。

甘陝綠營的消息此時也傳到了北京,京城上下得知救兵抵達,低落到無以復加的情緒立刻恢復了不少。忠誠無比,驍勇善戰的甘陝綠營要進京勤王啦。宗室們已經忙著編排獎勵的官職,在紙面上制定剿匪的計劃。

載灃還不忘派人告知給各國使團此事,作為對使團逼迫清廷召回袁世凱的回應。

到了2月0日,三千在行軍途中精疲力竭的甘陝綠營在距離北京南部一百多里外的行軍途中遇伏。人民黨四千騎兵發動了突襲。甘陝綠營真的是忠心耿耿,抵抗進行到了最後。兩千綠營全部戰死,一千新軍剩了三百人。

在這場毫無懸念但是慘烈非凡的戰斗里頭,山東根據地的騎兵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損失。四千騎兵傷亡超過了五百。洋溢著報復心的柴慶國命人把這剩余的三百人帶到北京城下,將他們倒捆了雙手,脫的只剩上衣,把甘陝綠營和新軍的軍旗、印信、一眾指揮官的腦袋綁在這群俘虜脖子上,在驚恐萬分的清軍守城部隊眼皮底下,在十二月的寒風里頭釋放了這群光腚赤腳的俘虜。

任何打擊都沒有比直接掐滅希望來的更加殘酷。北京對甘陝綠營有著遠高過實力之上的期待值,換來的是如此殘酷的結局。滿清朝廷上下,京城內外徹底失去了理性。要求袁世凱回京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外國使館團以更加強硬的態度要求載灃立刻召袁世凱回京。而京城里頭一些人再次裝起膽子向天津出逃。

經此一役,滿清再也不到可用之兵。柴慶國帶著部隊南下回根據地。臨走之前惡狠狠的對龐梓說道:「老三,狠狠的收拾這幫人一次。」

由於和河北清軍多次作戰之後有些托大,太過於低估了甘陝綠營的戰斗意志。柴慶國這次直接采用集團沖鋒。甘陝綠營即便遇襲也沒有驚慌失措,反倒是直接派騎兵發起了反沖鋒,延滯了人民黨騎兵的沖擊。居後的步兵們列隊射擊。好在柴慶國經驗豐富,試圖用大隊奇襲的投機方法失誤。他也根本不做無意義的調整,而是繼續命令大隊人馬死沖清軍步兵陣列。

這指揮方法本來沒錯,但是部隊實在是從來沒有沒有和這等剛毅堅定的清軍作戰過。什么叫做死戰不退,山東部隊第一次見識到了。騎兵的手雷炸開缺口,還真的只炸開那么個缺口。缺口兩邊的清軍揮舞著步槍就這么迎上來作戰。有子彈的就射擊,單打一的步槍放完,就用步槍戳沖近的馬匹,戳不動戰馬就把步槍當作棍棒打馬腿。使用步槍的清軍反倒好對付些,甘陝綠營里頭使用冷兵器的清軍更是給部隊造成了極大的麻煩。

與使用馬刀的山東根據地的騎兵相比,甘陝騎兵訓練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的武器和單一使用馬刀的山東騎兵相比有點繁雜,卻都經過充分訓練。一對一交手絲毫不落下風。

如果不是數量居於劣勢,如果不是人民黨的部隊采用了陳克抄襲自外國的手雷、步槍、馬刀的模式。如果不是甘陝清軍行軍途中消耗了相當的體力。如果不是柴慶國本人出生入死的戰斗經驗讓他在纏斗中讓一千部隊下馬作戰。人民黨的傷亡絕對不止五百多人。

戰後各級總結會議匯總的結果,統一結論都是「戰斗指揮中沒有犯錯,唯一的問題就是太小了這些清軍。遇到頑強抵抗的時候部隊一時間情緒有些動搖。」

盡管指揮上沒問題,柴慶國依舊充滿了對自己的厭惡。這厭惡化作憤恨,他要求龐梓狠狠的給出逃的京城有錢人一次教訓。

「你這是准備把這些馬匪都撂在河北么?」龐梓問。

那些經驗豐富的馬匪在頭一次的搶掠中收獲甚豐,真的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運回去的食鹽夠他們享樂好一陣子的。現在剩下的馬匪都是小股部隊,第一次搶掠中因為膽小心粗的緣故。要么收獲不多,要么就是利益熏心准備留在河北再來幾票大的。

龐梓也不能表現的太過「不講義氣」,他倒是向這幫人警告過未來可能有危險。不過馬匪們這營生本來就是刀頭上舔血,危險沒什么可怕的。龐梓盡了義氣之後,馬匪們不僅沒有害怕,反倒更覺得有必要在這最後機會結束之前好好撈一把。

沒有回答龐梓這個答案明擺著的問題,柴慶國嘆道:「老三,咱們再進河北就不知道啥年月了。」

「要不再跟我進北京砍幾家王爺?」龐梓笑道。他必須在這里待到袁世凱部回北京為止,其實這些土匪也是給袁世凱的「禮物」。

柴慶國知道龐梓要面對什么局面,他正色說道:「那倒不用了,倒是老三你得多加小心。覺得事情不對就趕緊回來。萬一真的被圍,你也趕緊投降。留住了命,報上了咱們人民黨的旗號,北洋軍不敢把你怎么樣的。」

「放心吧,沒砍下袁世凱的腦袋祭奠景大叔和趙大叔之前,我不會死的。」龐梓笑的頗為開心。

納蘭訥若小姐坐在馬車里頭,同車的女眷們因為疲憊,已經靠在車廂上打著瞌睡。盡管車身顛簸的有點大,納蘭訥若偷偷從懷里掏出了本《慈禧的這一生》仔細研讀起來。這是手抄本,連同前頭的告示統統抄了一遍。作為文學家納蘭容若的後人,納蘭家覺得不能丟了先祖的榮光。雖然再也沒有出過那等名動天下的文學家,可是納蘭家自然以詩書自居。納蘭小姐因為這個傳統自幼得到了很好的文化教育。

這本《慈禧的這一生》是納蘭家抄下來的。宗社們被這書嚇壞了,他們在京城大力搜繳。成績很不錯。由於這書是白話文,能讀懂的都知道這書是燙手山芋,要么乖乖交了,要么就直接焚毀不留痕跡。納蘭家因為詩書立家的傳統,原稿倒是燒了,可忍不住還是抄了一份。納蘭小姐今年十七歲,了她爹藏起這書的時候實在是好奇心大起。趁著出門逃難的機會,她偷了這本書私下閱讀。

納蘭小姐是知道這書的作者是陳克。她家有套完整的《中國文化傳承與唯物主義的興起》,不管懂不懂,納蘭小姐讀了之後甚是贊美。納蘭小姐還真的見過陳克一次,那是陳克大排筵宴成親的時候,納蘭小姐跟隨家人參加了婚禮。那個高大英俊的方臉男子在北方是美男子的標准模樣。而面對眾人起來還有些稚嫩卻毫不扭捏的笑容,納蘭小姐很久之後還能想起。

京城懂西洋鋼琴的大家閨秀不多,何家的小姐何倩懂鋼琴,那可是姑娘們非常羨慕的對象。得知陳克是鋼琴高手,納蘭小姐對陳克自然是更高一眼。

等精通「文章樂器」的文人陳克以「大反賊」的名聲震動京城和天下。納蘭小姐並沒有把這個只比自己大了十歲的年輕造反學者當成大敵。相反,這么一個人物在少女粉紅色的想象中有著無法抗拒的魅力。

手持武器沖殺在戰場上的陳克又是什么模樣?或者騎著雪白的大馬,站在軍旗下指揮作戰的陳克又是什么模樣?不管怎么樣的形象,納蘭小姐只能根據自己見過的北洋軍,給陳克套上一套北洋將軍服,而且總是幻想自己也一身戎裝的站在陳克身邊。

京城外的馬匪肆虐,京城里頭誰也沒把這些馬匪與肆虐安徽的人民黨聯系在一起。不過必須說明的是,即便納蘭訥若小姐知道這是陳克的布置,她也不會對陳克有什么惡感的。

《慈禧的這一生》是白話文,可經過馮煦與沈曾植這兩位大文人反復修訂,文筆清秀,言辭平和。以娓娓道來的模式說著天下大事,談論滿清至高無上的統治者慈禧太後,完全符合了納蘭小姐對陳克的想象。對陳克的仰慕之心不僅沒有絲毫消退,反倒極大的被煽動起來。

甚至連由遠及近的尖銳連續胡哨聲,在納蘭訥若小姐耳中也十分悅耳起來。

「馬匪來了!」隨著慘叫聲,馬車先是猛烈一震,然後就停了下來。納蘭小姐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把書揣進懷里。而其他女眷們也已經驚醒過來。

尖銳的呼哨聲更近了,四周的哭喊聲,尖叫聲更猛烈的響起。隨著一通槍響,這些聲音戛然而止。

「再喊老子們就殺人啦!」狼嚎般的聲音讓車輛里頭的女眷們用手捂著嘴,一生都不敢吭。

「你們聽好啦!老子們知道你們是逃難的。這隊伍里頭也沒有什么滿清王爺。所以俺們要錢不要命。不過誰他媽動一動,老子就殺人。」

喊聲讓所有人嚇得不敢亂動。不過外頭男子們的叫聲求饒聲卻此起彼伏。女眷們一個個心撲通撲通亂跳,納蘭訥若想從棚板縫中偷偷出去,卻被她母親一把按住。「低頭別動。」母親的低低的聲音里頭有著無法形容的恐慌。馬匪們搶走了王爺家福晉格格的消息傳遍了京城。沒有女子不害怕的。

車隊不大,很快就有腳步聲到了近前。「這里頭都是女眷!」有人說道。

「是娘們?娘們好啊。得讓大爺我。」外頭的人不僅沒有停止的意思,反倒更加興奮起來。隨著外頭動手的聲音,女眷的門簾猛的被掀開。

包括納蘭訥若在內的女眷們都尖叫起來,馬匪們不僅沒有停手,反而把女眷都給拽了出去。不用說,頭上的簪子,手上的手鐲先給擼下來。車里頭的東西也往外一通亂拽。

「把好東西都藏娘們車里,你這是想唬大爺我不是?」馬匪拎著一個打開的首飾包破口大罵道。不僅罵,馬匪對著納蘭家的男子一通拳打腳踢。

「不許打我爹!」納蘭訥若一聲尖叫,起身就撞向馬匪。沒等她達成目的,卻被另外一人拽住了手臂。一停頓之間,始終遮住臉的納蘭訥若小姐被馬匪了個清楚。

「這妞還怪俊的。長得跟個小狐狸似的。」馬匪笑道。

這年頭的容貌以「銀盆大臉」為美,也就是說白皮膚圓臉最佳。尖臉高鼻的被稱為「狐媚之相」。陳克的老婆何穎就是這種類型。有時候納蘭訥若小姐對著鏡子的時候,心里頭還是很不服氣的。可那是幻想與文質彬彬的陳克在一起的時候,被馬匪這么一說,納蘭小姐對自己容貌的自信變成了一股極大的被羞辱感。

「這幾位大爺,錢給你們!小孩子不懂事,你們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見識!」納蘭家的家主還是努力保護著自己的家人。

此時馬匪們搶掠已經基本完工,納蘭小姐卻聽抓住自己的馬匪一陣淫笑,「小孩子?我這妞也不小了么。」

也不管納蘭小姐自己意願如何,馬匪們突然揮拳把她一拳打暈。再後來,納蘭小姐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