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流動中央(一)(2 / 2)

赤色黎明 緋紅之月 3632 字 2020-06-19

馮煦最後選擇了文史辦主任一職。解決完了馮煦的事情,嚴復提出了自己的問題。「陳主席,既然我們已經有了港口。要不要重建海軍?」

「嚴先生,您不想當教育部部長了么?」陳克覺得一陣頭暈。

嚴復正色答道:「文青,你是知道的。我干海軍干了一輩子。這十年不干海軍,也只是因為造化弄人。現在根據地已經成型,我和袁項城談了幾次,大家都認為全國局面已經開始穩定,再起戰端的可能不大。我真的想再回海軍去。俗話說,未雨綢繆。我們現在再興建海軍,也是個好時機。」

陳克揉著太陽穴,海軍的確得搞。但是聽嚴復這意思,他是想去搞真正的遠洋海軍,而不是內河水軍。這就需要相當的投入。「那准備把校址設在哪里?」陳克問。

「我想設在連雲港。」嚴復果斷的說道。

「不行,想離連雲港近點是可以的,那就設到徐州。先建立一所航運學校。」

「航運學校的話,還不如設在武漢。」嚴復來早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

「好吧。就這么辦。」陳克答應了嚴復的要求。

處理完了近期的幾件事,陳克帶著流動中央辦公廳一路西進,繼續流動辦公的使命。

自打年初袁世凱回北京奪權,人民黨的軍事壓力驟減。原本的鳳台縣中央也就處於拆散狀態。四個省需要的干部架子遠比想象的更大,江西省現在就是純粹的軍管。華雄茂與何足道搭班子,04、05兩個師與第四軍軍部整個挪到了江西。

山東省稍微好一點,是個半軍管狀態。以山東根據地原有的兵力組成了第五軍,柴慶國出任軍長,陳天華擔任了軍政委。

湖北情況復雜,以路輝天為省委書記,帶走了安徽原來將近一半的框架。

至於安徽本地,則構架了幾乎全新的一套班子。齊會深擔任省委書記,宇文拔都充當了省長,年輕的任啟瑩出任省委辦公廳主任。

而陳克自己,則帶領了一群黨校、干校、軍校畢業的學生組成的流動中央辦公廳,開始在各地進行流動辦公。人說「拿著雞毛當令箭」,人民黨現在這個重要的過渡期里頭,反倒是「拿著令箭當雞毛」。這么做到底對不對,陳克自己也不知道。不過歷史上的經驗實在是讓他感覺不親自去是不行的。

毛爺爺一生都極為厭惡蘇聯的官僚體制,雖然與美國斗爭了二十幾年,毛爺爺卻很希望能夠與美國建立良好的關系,甚至是戰略合作。這是大戰略家的眼光,也是極為睿智的決定。太宗的政策與其說是他的獨創,還不如說是對毛爺爺路線的延續。至少尼克松972年訪華的時候,是毛爺爺制定的路線,具體談判是總理一手抓的。從949年《別了,司徒雷登》,到972年尼克松訪華,這中間不過是2年。共和國的同齡人們中間很多甚至沒有結婚。就是這2年,中國從一窮二白根本沒人放到眼里的貧弱農業國家,一躍成為了擁有核彈、氫彈,構架起初步工業基礎的地區性強國。而且在於美國的數次交鋒中,共和國都絲毫不處下風。

即便是毛爺爺過世後,中國的領導權也沒有落到舊時代的那些地方勢力手中。經歷過大規模運動的震撼,一個人類歷史上空前的工業官僚集團崛起了。與其他官僚集團依賴地方文化階層的特點有著本質的不同,共和國的官僚集團本身就是先進文化集團,掌握了先進的思想、文化、科教。主導了國家的經濟、體制,涵蓋了幾乎所有的領域。徹底壓倒了地方主義以及所謂「公共知識份子」。

獨生子女政策又斬斷了官僚集團將權力世襲化與門閥化的物質可能性。全國范圍內的統一教育體系,乃至不斷完善的公務員體系,讓這個強大的國家機器保證了足夠的開放性。

當然,如果用純潔無暇的天使樣板要求一個世俗的平民政府,那自然會讓這個世俗平民政府起來污穢不堪。不過用比爛的角度來的話,這個體系在世界上還是最不爛的。

陳克從來不認為官僚集團是原罪,官僚也是人,大家都要生活。官僚與人民的矛盾焦點是分配體制。而且陳克從來認為,權力凌駕資本之上,這是人類政治史上的最大正義之一。如果是一個真正的**者,自然可以評價各個制度的局限性。但是卻應該承認這些制度存在的基礎。幻想救世主般的政府,首先證明的只是自身的墮落而已。

所以,如何讓近期由國家強勢拉動經濟與生產力的條件下,努力推動人民黨的黨組織以及政府組織與人民共同成為勞動者,學會勞動,懂得勞動。並且通過社會主義制度來保衛廣大勞動者的利益,就是陳克選擇流動辦公的原因。

中國的習慣是喜歡一刀切,黨的歷史上也是如此。例如著名的大前躍,就是中央沒經驗,過度放權的結果。比較極端的例子就是貧困的甘肅省在五八年的頭六個月間投資興建了二十二萬四千五百個新工廠。不用說,沒有足夠的受教育人群,沒有經驗,沒有設備。這些投資注定是要打了水漂。後期注定會打水漂,那前期的投入絕對是制造出巨大的浪費。劉修養等人弄出的這運動要是不鬧出大事來反倒是稀奇的。

左傾冒險主義素來是官僚撈取政績的傳統方法,毛爺爺和左傾斗爭了一輩子,陳克也下定決心斗爭到底。

從合肥往西很快就進入了六安縣的地盤,在流動辦公廳的隊伍里頭,黃玉玥和其他幾名女性同志騎在隊伍中騾子上,這種對女同志的優待也不是全天都有。她們每天必須走半天。月下旬,山區氣溫已經冷了起來。因為早上走的急,騾子和步行同志們呼出的氣甚至可以到淡淡的白霧。辦公廳的都是年輕同志,不少人原本都以為跟著年輕的陳主席會很「享福」,雖然沒有理論支持,不過大家很容易就能生出這種正常的念頭。於是他們就知道事情與想象的並不一樣。

陳主席行軍風風火火,大步流星。大家玩了命跟上就已經勉為其難。更別說在旁邊搭話套近乎。就因為跟不上行軍速度,辦公廳已經淘汰換掉了一半的人。

且陳主席喜歡與沿途的陪同人員談話,了解各地的特點,特產。聽多了,同志們也就有了概念。陳主席想知道的就是當地有什么、當地百姓願意干什么,在不大規模破壞當地生態環境的基礎上,當地到底有什么可以大規模輸出的貿易品。修路、教育、婦女解放、物流,更是永恆的話題。

但地方干部或者遮遮掩掩或者單刀直入的說起人事上的事情,陳克卻從來不接腔的。如果對方逼得過急,陳克頂多說一句「我知道了。」

辦公廳的同志們,特別是男性同志們早就詢問過陳克為什么要問這些,陳克也向大家解釋過。如果人民黨現在以征收為手段,注定會引發地方上的全面反彈。而人民黨如果只是發揮出地方上的優勢,進行貿易,提高人民收入,那么在這種互利的關系上,人民黨就能夠有效的掌握地方上的主導權。

黃玉玥對這種工作方法自然十分贊成,可黃玉玥卻有個始終不敢問的疑問。她發現無論對方什么身份地位,只要與陳克站在一起交談,這個人就能找到屬於自己的空間。陳克身邊好像永遠都給別人留下了空間。哪怕是對方不由自主的試圖位於比陳克更高的地位上,只要不牽扯原則性問題,陳克也能容的下。

對這個問題,黃玉玥已經注意到了很久。她每次能夠清楚的到這點。黃玉玥好幾次與同志們小心謹慎的提起這方面的討論,她發現同志們對這個極為異常的東西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只是享受著能與陳克站在一起的感覺,哪怕明知道很舒服,卻根本不知道這種舒服是陳克有意或者無意制造的。

黃玉玥並不是自己主動願意加入革命隊伍的,那人民黨攻克安慶之後,將女子學校的在校生全部擄掠到了鳳台縣根據地。並且強行和這些孩子們簽署了勞動合同。安慶戰役中連夜的槍炮聲,廝殺的呼喊與慘叫聲,以及戰後地上的血跡,空氣中彌漫的硝煙與血腥的氣味。黃玉玥到現在還能回想起來。那時候親自指揮戰爭的最高指揮官就是陳克。

這樣的一個統帥大軍的軍人絕對不會是任人欺壓的對象,實際上根據地里頭也沒有人敢於欺負陳克。那些人他們只是希望讓自己在陳克面前表現的更有能力一些而已。例如眼前的這位六安縣下頭的區干部。提起自己如何發動群眾試著種植桑樹的功勞,就興奮的要死。發動了多少群眾,手上磨了多少傷口和繭子。陳克靜靜的聽著,在那位干部這番表功的關鍵時刻,陳克很巧妙的把話題引向了其他工作上。於是這位干部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的各項工作都給說了一圈。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里頭把諸多工作安排上的缺陷暴露的清清楚楚。

「繼續努力,把全部工作都在春節前有個收尾。明年開春之後,大家得到更大的成果。」陳克的話很簡單。

黃玉玥聽的背上一陣發冷,著那位那位干部興高采烈,充滿信心的模樣。黃玉玥很想問問那位干部,這工作量他到底准備怎么到了春節前有一個收尾。如果不能按時收尾,這位干部准備怎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