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 中國的站隊(二)(2 / 2)

赤色黎明 緋紅之月 3131 字 2020-06-19

北洋對人民黨的政治興趣很有限,即便是袁世凱也是如此。讀人民黨的書,目的也是為了抨擊人民黨。全無研究人民黨詳細政策的意思。所以罵起人民黨,北洋是口沫橫飛,把人民黨貶得一文不值。可面對人民黨實實在在建立起的功業,包括袁世凱在內都覺得無法再說出shime來。

徐世昌好歹是搞民政的,見袁世凱與段祺瑞不吭聲,他強打笑容說道:「聘卿先生,既然局面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你覺得我們該怎么打?」

王士珍有些意氣消沉的答道:「當下之計,只能將計就計。既然人民黨要決戰,我們不妨也與人民黨決戰。趁著人民黨逼迫英國人的當口,我們再借一筆錢,建起兩百萬軍隊,嚴加訓練。同時把人民黨的真心告知天下各省,集結各省之力與人民黨血戰。好歹也得奪回河南與山東。哪怕戰況再危機也得拖到歐洲戰事結束,等到英國人能騰出手來攻打人民黨。」

聽王士珍說出了可行的方略,徐世昌覺得心中輕松不少。不過沒想到王士珍卻接著說道:「大總統,雖然人民黨行事未必道義,可他們所行的一些政策也不是不可借鑒。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至少中國當下之事,若是百姓不能耕者有其田,天下總是不會完全安定……」

「我知道了,聘卿。」袁世凱難得的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王士珍的話,「你說人民黨當下不會進攻,而是會坐視英國人支持我們。如何可以確定此事?」

「大總統,嚴復馬上就要回國了。我們不妨讓他居中調停。」王士珍給了答案。

「嚴幾道這次出國考察,走的時候心中大不高興。我們焉知嚴幾道不會在其中搗鬼?」段祺瑞對此很是質疑。

王士珍沒有說話,袁世凱倒是擺擺手,「嚴幾道心中固然傾向他的徒弟多些,不過此人也沒有絕情到故意出賣北洋老兄弟的地步。聘卿所言甚有道理。不妨等他回來。」

段祺瑞對袁世凱的決定有些不滿,「大總統,當下局面如此緊張,我們就這么等著,會不會被人民黨占了先機?」

袁世凱此時心中已經有了定論,「越是危急的時候,我們越要能忍得住。此事不用多說,就這么決定了。」

北洋高層決定了方略,袁世凱也沒有見那些前來「報喜」的官員。他焦躁的在辦公室中來回走了一陣,又到了隔壁屋里面。這間屋子中空空盪盪的,除了桌子之外就是釘在一張大板子上的地圖。地圖上將中國各勢力用不同顏色標志出來。瞪著上面人民黨的那塊粉紅色標志良久,袁世凱突然喊過侍衛,「為何不把河南那塊給畫上?」

這話把侍衛嚇了一跳,河南剛丟,誰敢吃飽了撐的這么快就給畫上?不過侍衛也是夠機靈,他連忙答道:「我現在馬上命人去畫。」說完侍衛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去,把地圖從板子上取下來。

袁世凱本想阻止侍衛,後來卻也作罷,袁世凱不想遷怒這個夠機靈的小伙子。在空盪盪的屋子里面坐下,袁世凱想起了王士珍的話。那番話關於人民黨言行一致的言論的確打開了袁世凱的另一個視角,不過這種認知角度不僅沒有解開袁世凱心中的謎團,卻把袁世凱帶進了一個新的困惑中。

人民黨始終吆喝人民革命,吆喝著勞動人民創造歷史,而不是帝王將相創造歷史。袁世凱號稱「民屠」,殺過的勞動人民怎么都得有十幾萬。那時候北洋縱兵掃盪,被陳克與人民黨極力贊美的「勞動人民」根本不是北洋軍的對手,在大炮步槍的射擊下下屍橫遍野。怎么這樣的勞動人民到了人民黨這里後,就ou認真納起稅來。

袁世凱老家在河南項城,北洋在河南的人脈絕非一般。從得到的情報來,人民黨在河南實施土改之後定下三成稅,包括袁世凱老家項城老鄉在內的河南百姓就老老實實的交了三成稅。沒人抗稅,甚至連拖欠的都極為少見。袁世凱從沒聽說過老百姓能夠如此順從。

「勞動人民創造歷史,而不是帝王將相創造歷史。」袁世凱在心里面默念了這句話,如果真的這樣下去,人民黨靠了老百姓的支持,只怕真的是能創造出人民黨的天下。為shime人民黨就能把老百姓治理的如此順從?而在北洋這里,老百姓就絕對不能體諒政府的艱難?

因為情報的暢通,人民黨在河南的「仁政」北洋也是知道的。供銷社中的廉價鐵農具,包括大規模的水利建設,村民們因為爭水的矛盾也是公開調解,前仇全部勾銷,只按照土改後的耕地畝數分配水源。如果當地沒有河流,人民黨就打機井,建引水渠,水澆地面積大大提升。加上「一季麥」的普遍供應,河南各地都沒有出現絕收的問題。

北洋的探子們調查了那些農業技術站的年輕男女,這些人都是shime來歷。調查結果令袁世凱大吃一驚,這幫只能稱為半大娃娃的十幾歲男女,都是人民黨老地盤上的農民出身,在人民黨的學校里面讀了幾年書,畢業後隨部隊分配到各地農村工作。

「勞動人民」,人民黨治下的勞動人民和北洋治下的百姓仿佛是兩種不同的人。「勞動人民」又肯納稅,又肯當兵,上了學之後,讓去哪里工作就去哪里工作。袁世凱自認為不比陳克差,為shime陳克就能讓這幫人效力。而袁世凱卻不得不把極大的力量投入在管教百姓身上呢?

&n給自己解開這個謎團的。他突然站起身對侍衛說道:「你讓徐總理請上李鴻啟先生來見我。」<是整個北京城中最了解人民黨一位,至少他也是知道人民黨虛實的一位。袁世凱實在是想弄明白自己與陳克的不同到底在何處。

李鴻啟一進門就得到了袁世凱的認同,這位老頭子穿的干凈得體,態度不卑不亢,既不是和藹可親,也不是拒人千里之外。往屋里面一站,讓人感覺很是自然。與袁世凱見禮的時候同樣是如此,老頭子不好奇的打量,也不也倨傲的擺譜。盡管是徐世昌引見,袁世凱卻感覺不到老頭子對徐世昌和對自己有shime不同。

北洋有一個共性,就是優待文人,袁世凱也是如此,他很認真的問道:「李先生,我有一個疑問,想請李先生幫著釋疑。」

李鴻啟既沒有客氣的說自己不行,也沒有自吹自擂的說自己行,而是靜靜等袁世凱繼續說下去。這樣的表現令袁世凱很是manyi,他對那幫文人不知天高地厚的的臭脾氣其實很不manyi。袁世凱接著問道:「李先生見過陳克,也應該聽說過我。卻不知道李先生對我們兩人的不同有shime法。」

李鴻啟用老者特有的舒緩語氣答道:「老朽我的確見過陳克,卻只是見過幾面。對大總統的名望我是如雷貫耳,今天卻是第一次真的得以見到。大總統問我你們兩人有何不同,老朽實在是不知。若是靠了道聽途說的東西瞎講一番,那只是胡說八道。所以老朽實在是無從比較。」

「李先生過謙了,你能教出尚遠那樣的弟子,又被徐總理極力稱贊,自然是有見識的。」袁世凱對李鴻啟的評價高了不少,見李鴻啟沒有任何胡言亂語大言欺人的作派,袁世凱這才問了真正的問題,「李先生,人民黨總說人民革命,卻不知和我們北洋力圖施行的仁政有何不同之處。」

李鴻啟zhidauo不能說出些實在話,袁世凱是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人民黨在河南殲滅北洋三鎮的事情北京城都知道了,別袁世凱當下客氣,若是李鴻啟不能讓袁世凱manyi,株連的事情絕非一句笑談。仔細猜測了一下袁世凱的意圖,李鴻啟答道:「大總統,北洋的政治乃是令自上出,軍令政令皆是政府為了達成某個目的而制定。人民黨則是令自下出。老百姓需要通過勞動讓日子過的好起來,這中間肯定有些事情是老百姓辦不到的,人民黨把這些事情辦了,百姓自然願意聽從他們。」

「百姓們鼠目寸光,若是令自下出,即便令百姓一時得利,卻未必能長久。想長治久安,自然還得有見識的人來規劃。」袁世凱答道。

「老朽是讀儒家聖賢書的,儒家講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治家之事不過是讓大家都方便,百姓們固然魯鈍,但行事是否方便了,再魯鈍的人也能ou方便,日子自然就過的好起來。國家國家,以國為家,若是一國的百姓都能感覺方便,這日子豈不是就過得容易了。所以鼠目寸光也好,目光長遠也好,若是歸根結底都是為了大家的方便,令自上出和令自下出,其實也沒shime區別了。」

這言論挺有意思,倒是引發了袁世凱的一些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