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睡在無話可說的冬天(1 / 2)

被高潮控制 心地荒涼 6964 字 2020-12-23

那些經歷過的,仿佛虛無,我深深愛過的,都保留在自己的位置。天黑了,我就擁有一個夜晚。整個白天我在刺耳的音樂聲中熟睡,我夢見剎車聲,夢見海水涌進我的屋子,夢見火和公雞的嘶鳴。我的台燈,我趴在它12瓦的光芒下寫作,地上已經扔了一片白花花的稿紙,那些我只寫幾個字就扔掉的稿紙,那些稿紙上翟際的名字。我發現自己寫不下去了。最後就一個字也寫不出來了。我痛恨自己不能敘述我和她們的故事,我害怕那些事情會被遺忘,爛在墳墓里。

鐵牛街22號,我的大房子。我躺在里面,不會被任何一個人打擾。外面下起了雨,雨是秋天的雨,幾片枯黃的樹葉飄進我的小屋,像苗苗的鞋子。上個月,張朵給我送來了一封信,是苗苗的媽媽寫給我的,就幾句話,問苗苗給我寫的信收到沒有,她想讓我把苗苗的衣服寄給她。我留下那幾件卡通衣服,還有一件苗苗最愛穿的灰色束腰外套,把其它的衣服拿到郵局按照她留的地址寄了出去。我本來想去看看苗苗的爸爸媽媽,可是我沒有去,我去了又能怎樣呢?

張朵在電話里告訴我,謝雨去找過我,翟際也去找過我。可是我誰也不想見,我只想悶在這間房子里,也許秋天過完,我就要去北京了。北京在我看來只是另外一個更大的城市,我所能做的只是走到那里,在那里住下。其實一個人選擇財富也是不錯的,特別是謝雨那樣的女孩更有資本。我並沒有要愛上她的意思,所以我希望,再也不要見到她,讓她嫁給那個有錢的男人。

我在「鷹」網吧看見了鉛。她一邊吹著泡泡糖,一邊飛快地打字。我站在她的後邊,看見她qq號里面的人頭一堆,晃得我眼都花了。我說,生意不錯嘛。鉛回過頭來看我,她興奮地說,房小爬,是你啊!她馬上關掉qq說,我是沒什么事情干了,哄他們開心,我也開心。

我們在一家甜食店坐下來,她說她喜歡喝蓮子湯,我們就都喝了蓮子湯。她對我說,我真沒有想到翟際會離開你。我說,有什么好奇怪的。她說,她那么愛你。我說,她以前愛,看見周全以後就不愛了。鉛說,房小爬,你想讓她回到你身邊嗎?你要是想,我可以幫你,我有把握讓她回來,或許她現在正等你去找她。我說,我是不會再找她了。

鉛說她是主動提出和張朵分手的,因為她已經感受到張朵不喜歡她了,雖然張朵表面上對她很呵護,但她已經看出來了。鉛對我說,事實上那個時候張朵已經和喬敏和好如初了。我問她,你傷心嗎?鉛說,傷心有什么用,這蓮子湯很好喝,你以後多陪我來喝吧。我說,好。鉛說,我會給你打電話的。鉛說她還有一些作業需要馬上完成,從甜食店出去,我們就分手了。她都走很遠了,我才覺得孤獨,我喊著問她,你會找我嗎?鉛回過頭,跳了一下,伸出雙手在空中畫了個圈回答我說,找。

過了幾天,蘇滿倉給我打電話,我明天晚上過生日,南門「三百」二樓,你務必到。我說,好的。好朋友過生日我不知道買什么,那就什么都不買了。

我走到「三百」二樓的時候,發現蘇滿倉的這個生日無比的隆重。張朵帶著夫人喬敏,還有鄭收獲,當然還有21樓240宿舍的全體成員都到了,其他的幾個女孩好象不是中國人,只是笑,半天也不說一句話。我一眼就看見了那個酷似翟際的女孩,她扎著辮子,頭發是黃的。她的個子比翟際高,我看她的時候她也在看我,眼神非常的友好。蘇滿倉看見我後對眾人說,房小爬來了!張朵說,就等你了,我們都餓了。蘇滿倉不遺余力地介紹,我才知道那幾個漂亮的女孩是張朵和蘇滿倉他們班里的韓國留學生。像翟際的女孩中文名字叫徐藝鳳,我也就記住了她一個人的名字,我對她響亮地說,我叫房小爬。她用半生不熟的中文重復了我的名字,房小爬。

韓國留學生很能吃,不停地喝紅酒,蘇滿倉滿面紅光,一個勁地朝其中一個韓國女孩拋媚眼。生日聚餐剛開始吃的時候還很有秩序,吃到最後大家東倒西歪,杯子碎了好幾個。切蛋糕的時候,我親手把一塊蛋糕送到徐藝鳳的身邊,她對我一笑說,謝謝你。我對她說,交個朋友。她指著自己的胸脯問我,和我,交朋友?我對她明確地說,是的。她說,好啊。她說話的聲音好象是從一個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嗓子很涼,很美。她身上的淡淡香水的氣味幾乎使我著迷,我當時就想領她回鐵牛街22號上床。她告訴我她26歲了,希望成為我的好朋友,希望我能輔導她學習中文。徐藝鳳的話沒有說全我就知道她要說什么了,她的中文實在太差勁。

那天晚上徐藝鳳一直和我碰杯,她喝多了,趴在我的懷里不停地笑,那種笑是沒有什么感情的,是一種麻木,難道是地域問題,我感受不到她笑里的含義嗎?她下樓的時候,我幾乎是把她背下去的,她不能走路了,她的同伴看到我抱著她走,都驚訝地吐出了舌頭。她的一個稍微年輕一點的女同伴問我,你不會愛上她吧?我說,也許會。她就放肆地笑了起來,她另外的同伴也笑了。我對徐藝鳳說,你能走嗎?她說,你說什么?我說,你能走路嗎?她說,能,我給你留電話。我一手抱著她,一手摸出手機記下她的手機號碼。她的伙伴過來問徐藝鳳,嘰里呱啦地說了一通,徐藝鳳就對我說,給我電話。我說,我會的。徐藝鳳就被她的姐妹扶走了。

蘇滿倉他們早就散伙了,那天晚上我也喝多了,蘇滿倉走的時候好象對我說了這么一句話,你一定要搞定她。我回小屋的路上拼命地想徐藝鳳的樣子,雖然我知道她長得很像翟際,但還是不一樣,我甚至連翟際什么樣子也忘記了。我坐在街邊,覺得要是徐藝鳳陪我坐在這里該有多好。我就撥了她的手機,她接起來,我對她說,我是房小爬。她又機械地重復了一遍我的名字。我有些沮喪,那么漂亮一個小女孩不會說中文,給我的感覺像個白痴一樣。我對她說一句話,就要重復很多次,要用盡量簡單的詞匯她才能聽懂。她那天晚上可能喝得太多了,她說,我請你吃飯。然後那邊就斷了。

鉛是在中午的時候給我打的電話,她對我說,你有時間嗎?陪我喝蓮子湯去吧。我說,我天天有時間,如今我沒有女朋友了。鉛說,那我做你女朋友你要不要?我說,可以啊。鉛就笑起來,她說,我在南門外等你。我是跑著去見鉛的,我的長發迎風飄揚,一把火可以燒光。

我和鉛喝蓮子湯的時候,她一直看著我。我說,看著我干什么?她說,感覺一下做你女朋友的滋味呀。我說,這話比較火熱。鉛就笑了。鉛說,下午你帶我去沿著城牆走一圈吧。我說,好的。我剛一走出甜食店的門,鉛就追出來拉住了我的手,並且側目看我。我看著前面的路說,為什么拉著我的手?鉛說,我感受一下啊,如果合適,我就做你女朋友了。

那天下午我拉著鉛的手沿著城牆根走,我們不可能走一圈,那樣可以用去兩天的時間。我們走了一段就往回走了,她說著她小時候的事情,還有她爸爸***事情,我感受不到這些事情了。天很快黑下來,她看見一對戀人在馬路邊上接吻,她問我,房小爬,你喜歡我嗎?我說,我該走了。她問,你走到哪里去?我說,北京。鉛說,你能喜歡我很短的一段時間嗎?我一把抱緊了鉛,捧著她的頭吻了下去,她幾乎站立不穩,想倒下去,我掌握著她。過了很久,我抬起頭對她說,跟著我走吧,我帶你去北京。鉛說,你喜歡我嗎?我說,喜歡。

鉛是第一個到鐵牛街22號的女孩兒,我們甚至都沒有吃晚飯,我們都寂寞難耐,想著快一些在床上,在風雨交加里。黑暗里,我脫鉛的衣服,聽見她對我說,我畢業以後會去找你。我停下來問她,你什么時候畢業?她說,2004年。我說,你可能找不到我了。她說,你不等我對不對。我說,你找不到我等你的地方。我們在床上翻滾,我問她,鉛,我是你的第幾個男人?鉛說,這重要嗎?我說,我想知道。她說,第六個。我說,你都愛上了嗎?她說,不,我只愛上了你一個。我說,張朵呢?她說,我不愛他。我說,你是不是對每個男孩都這樣說?鉛爬起來,去找自己的衣服。我說,你干什么?她說,我走了。我問,為什么。她說,你不相信我算了。我把她重新摟住說,我相信。我摸摸她的臉,全是淚。我對鉛說,為什么我們不能活得開心一點?鉛在我的愛撫下呻吟著說,因為我們不能開心。鉛很瘦,但她的乳房很大,她長長的胳膊摸著我的臉,我發現我陽痿了。我坐起身子說,我去開燈。鉛喊著說,不。我說,開燈,我想看看你。鉛說,我不喜歡開燈。我只好又回到她身上,我趴在她叉開的雙腿之間,努力想象和柔柔在一起的時候,我和柔柔在一起的時候就是在黑暗里也從未陽痿過。我就在她的生殖器上磨蹭,過了很長時間,當鉛喊著讓我用手的時候,我的陰莖一下就跳了起來,它瞬間就變得堅硬龐大,鉛的陰道已經水流成河。我進入了鉛,我激動得控制不住自己,我早泄了,只有三分鍾的樣子,但鉛在我射精的那一刻也進入了高潮,她的屁股脫離了床鋪,使勁朝**著身體。在黑暗里鉛對我說,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喜歡你,因為翟際,我沒再找你。我說,你願意嫁給我嗎?鉛說,只要你願意娶,我就嫁給你。鉛在我的小屋過夜,我們不停地做愛,忘記了次數。

從那以後,鉛每天晚上都在我的小屋里度過。晚飯全是她從外面帶回來的,我晚上沒有出門買過飯。我們在小屋里吃晚飯,像我以前習慣的那樣,從不開燈。我們就在黑暗里吃晚飯。回想起那些逝去的晚上,我就是和陌生的女孩在黑暗中吃飯度過的。吃完飯就上床做愛,有時候不想做,就相互抱著,也不說話,就是說話,也是幾句廢話,對方不回答也不會傷感情的話。早上鉛走的時候,會站在鏡子前長時間地照,她也不化妝,就簡單用點抹臉的東西,但鉛知道該怎樣收拾自己,她不化妝顯得更加清純了。清純的女孩子在很多人的心目中應該都是處女,以前我也是這么認為,但自從有了鉛,我才知道,清純的女孩子可以擁有過六個男人,而且以後將會逐年遞增。我不會愛上鉛,我也許不知道什么叫愛,我的意思是說我不會和鉛長久地好下去。我只要在她身邊一天,就會喜歡她一天,我只要從她身邊離開,就再也不會回去。

徐藝鳳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是一個星期以後,她讓我去南門找她。她只簡單地說了兩個字:南門。我騎車去找她,她穿了一雙碩大的鞋子,鴨子一樣站在那里,衣服奇怪得無法描述,手里捏著一封要寄的信。我從自行車上跳下來問她,信,給誰寫的?她看著我,我無法從她的臉上看出中國姑娘的深情和狡黠,那只是一張沒有遺憾的韓國女孩子的臉。我騎車載她去附近的郵局寄信。她摟住我的腰,摟得很緊,她說,我寫給男朋友的。在郵局門口鎖車的時候我問她,你男朋友在韓國?她點了點頭。我問,他是干什么的?徐藝鳳問我,你指的是職業?我說,職業。她說,公司老板。我和她走進郵局買信封,她問我,這,1毛?我對她大聲說,沒錯,中國人怎么會多收你錢。她愣了一下,又笑起來,她笑的時候,眼睛彎彎的,很美,但還是沒什么感覺。等她寄完信,我們一起走出郵局的時候,她對我說,我說過,我要請你吃飯。我說,還是我請你好了。

沒有其它可以去的飯店,我們又去了「三百」,點了兩個特色菜,一瓶「酒仙」。她喝白酒比我還厲害,但她的臉通紅。她問我,女朋友,你的?我說,我沒有女朋友。她笑著說,怎么會,你不找?我說,找不到。她坐在對面開始用腿纏繞我的腿,並且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她說,你那天晚上要我的電話,你是不是對我好。我說,是,你長得很像我從前的女朋友。她說,你再說一遍。我說,你的外貌和我女朋友的外貌很相似。她這下算是懂了,她問我,你說過,你沒有女朋友?我說,分手了。她點了點頭。她的腿依然在纏繞我的腿,大鞋子輕輕踢著我的小腿。我們把酒喝完的時候,開始簡單地吃點主食,她這時問我,你真的喜歡我嗎?我說,是真的。她說,你,蘇滿倉,好朋友?我說,我們是好朋友。我過了一會兒說,韓國是個美麗的國家,以後我要去。徐藝鳳指著自己的鼻子說,你是說,要到我家?我說,是。她說,歡迎,歡迎。她問我,你在宿舍?我說,不,我在外面租房子。她依然看著我,眨巴著眼睛,她的眼睫毛修飾過,顯得很長,上面的睫毛和下面的睫毛,在睜開眼睛的時候,幾乎是挨著的。我看她沒聽懂,就對她說,我一個人住。她笑著說,我要去坐一坐,可以嗎?我說,可以。她和我一起下樓的時候說,你用自行車,我坐上。我說,我不會累著你的。

徐藝鳳很笨,自行車必須在停著的時候才敢坐上,我用腳支撐著地,她坐上後我使勁蹬幾下才能走穩當。當徐藝鳳和我一起走進院子,正好看見房東老太太,老太太問我,這是你女朋友吧,真漂亮,你還說自己沒有。我說,她不是我女朋友。徐藝鳳站在一邊茫然地看著老太太,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上樓的時候我知道徐藝鳳是想和我上床,我甚至猜想她有沒有性病。

我倒杯水給她喝,她說她不喝,我就自己喝了。她開始環顧我的屋子,並隨手打開了錄音機,錄音機尖利地叫起來,把她嚇了一跳,我過去調音量。我本來想告訴她,那是我白天睡覺的時候調大的,因為這間屋子正好靠著一條熱鬧的胡同,每天都有舊書攤在那條胡同里蔓延,很多買書的學生大聲交談著,和書販子搞著價錢,學生問,七塊行嗎?書販子說,少了十塊你別想看。學生說,八塊。書販子稍微停頓了一下就用一種施舍的口氣大聲說,拿去拿去!天知道他賺了多少錢,聽說他們都是收破爛的知識分子,把花兩毛錢一斤收購回來的舊書分類賣,文學書和繪畫方面的書賣得價錢奇高,有時候比正版的新書還要貴,在那條街上,人們別想買到便宜的舊書。但他們的生意特別好,靠近高等學府嘛,連著名教授都過來摸那些落滿煤渣的書。天一亮我就睡覺,睡不著的時候,我就把錄音機的音量放到最大,聽著自己制造的噪音覺得安全,所以我很快就會睡去。睡到晚上錄音機還在刺耳地響著,我總是爬起來關掉,再睡一會兒,睡到自然醒,夜深人靜,跑到街上買些食物回來吃,吃飽了之後就開始讀書。讀書成了我別無選擇的一條絕望的路途。我從來都沒有讀過考試的書,那些書沒有什么意思,再也和我沒有關系。這些語言對於徐藝鳳來說,明顯太冗雜,她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