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躍武腮幫子也一抽一抽的。
李閻插進話來:「就是說,大半夜的,小曹他遛進一個姑娘家,試圖對她行不軌之事?」
「啊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
這位伙計連連擺手:「曹小哥好像是給小姐送點夜宵,老爺不是,不叫小姐給飯吃么……」
說著他還瞥了陳躍武一眼,被陳躍武反瞪了一下才繼續說:「也不知道他哪學來這溜門撬鎖的手藝,推開門端著菜碗就進去了,然後就……」
一直沉默的查小刀也憋不住了:「老爺子,是我這個做叔叔的管教無方,我給您賠罪。」
「一場誤會,曹屬官不必放在心上,倒是小女性格過於火爆,兩次打傷小公子。」
李閻開口做個了斷:「那是他活該,老爺子你別費心了,把這小子叫給我來管教。我一定給老爺子一個滿意的交代。」
等到後半夜,小曹才被人放回來,他本來是和查小刀睡一個屋的,結果一進來燈大亮,李閻查小刀兩個人都在,手里比劃著,好像是劃拳。
「三星照!」
「五魁首!」
查小刀打了個響指,摸起一杯熱茶來。
李閻一拍大腿,暗暗罵了一聲,才沖曹永昌說話:「來,你坐。」
曹永昌不敢動,李閻催促兩聲才坐下,屁股只挨著凳子邊,有氣無力地說:「這是個誤會。」
「知道知道,你有那賊心,也沒那賊膽啊。」
李閻語氣很平和。
曹永昌眼神一動:「你倆不生氣啊。」
「不生氣不生氣,我這不是跟你商量么?甭管怎么說,你大半夜地闖人家的閨房,這事說大不大,說小可不小,咱用人家的船,用人家的人,我得給人家交代啊。」
李閻把臉湊到曹永昌面前。
「那,怎么給交代啊。」
曹永昌有種不好的預感。
李閻盯著他:「黑天打孩子,閑著不也是閑著不是?你呀配合配合,叫得慘點。咱好交差。」
曹永昌苦著臉:「那你輕點啊。」
「我爭取。」李閻挽了挽袖子:「對了,上次在膠州,你說給我尋摸了一個標致的婦人,什么耍雜技的,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什么了?」
查小刀在一邊咕咚咕咚咽茶葉。
小曹這時候還是靠譜的:「我猜的,沒人跟我說啥啊。」
「那行,那我心里可就有數了……」
這一宿,船上的人都沒睡好,只聽到船艙里桌椅板凳亂響,還有陣陣鬼哭狼嚎。
陳躍武端著一本佛經,帶著西洋玻璃眼鏡,偶爾有土渣木屑掉到桌子上。旁邊的貴子揉了揉耳朵,把桌上的木屑擦干凈,手指頭一指上頭:「老爺,要不您勸勸,別再出了人命。」
「勸什么?他那就是打給我看的。」
貴子揣著手笑道:「我倒不大心疼那小鬼,我心疼咱家這船,別再叫鎮撫爺給拆了。」
陳躍笑了一聲,把書放在桌上:笑罵道:「油嘴滑舌。嬌兒怎么樣。」
「喝了碗粥,睡了。」
陳躍武點點頭:「鎮撫爺叫咱把分紅買了糧食賑災這事,你往上說了沒有?」
貴子正色:「說了,他們說知道了。」
陳躍武沉吟一會兒:「你說,大明朝這么多護送龍虎旗牌的將官,太乙閣為什么會盯上李鎮撫呢?」
貴子笑道:「鎮撫爺本領高強,太乙閣的高功也看重唄。」
「我看沒這么簡單。」
陳躍武目光閃了閃:「李鎮撫去江西,走驛站比走水路還要快十天,他為什么非得走水路過浙江呢?」
貴子撓撓頭:「這我哪知道啊。」
陳躍武看著貴子:「你說,龍虎山是不是要對浙江的……下手!」
貴子跟了陳躍武這么多年,也不是連話都聽不懂,他當地一拍巴掌:「那是好事啊,浙江那兩家人,頭頂流膿腳下生瘡,就是下一萬次油鍋也不解恨吶。」
「我就怕把咱們牽連進去。」
陳躍武想到望海觀音圖上六只鮮翠欲滴的柳葉,定了定神:「總之,太乙閣要咱匯報,咱如是匯報就是,到底如何,等到了浙江,我還得探探李鎮撫的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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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龍虎山太乙館。
清癯中年人像往常似的,向太乙閣中,諸位高功法師答奏天下外道禍事。
他抽出一張便簽來:「大寧衛左司鎮撫李閻,不日就將到達舟山港。他沒要咱的銀子,全拿去賑災了,單據,陳躍武已經給了他。」
「這小子倒是滑。」
一名頭發花白的高功法師冷哼道。
「甭管他拿錢做了什么,只要沾了這筆錢,就有破綻,就能辦他。」
有一名法師陰惻惻地說。
易羽聽了,問剛才說話那名法師:「那,請問守顯師兄,咱為啥要辦他?辦了他誰給咱們送旗牌?」
那名法師一時語塞。他只記恨李閻在遼東和膠州惹出事端,殺了郭都監,還折了曹都監的面子,可易羽這一問,他也沒話說。
易羽抖了抖袖子:「浙江舟山港,就是咱天師道頭疼了十來年,豬婆龍那個舟山港?號稱「陳不惹,柯不斗」的那個舟山港?」
清癯中年人躬身:「不錯,正是那個舟山港。」
易羽琢磨了一會,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姓李的,也不能光指咱一家人禍禍不是,也該著別人倒霉一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