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祁連山人(1 / 2)

從姑獲鳥開始 活兒該 2396 字 2020-06-19

刺啦。

火柴璀璨燃燒,點燃了一只香煙。

查小刀躺在一只禿皮毛驢上,眼望天空。

曹永昌騎著另一匹毛驢,飛雷把他送到查小刀身邊,便回了李閻身邊,這兩只毛驢,是兩人為了趕路買的。

此時正值陰天,又快入夜了。路上怪石嶙峋,荒林野草,大風吹來滾滾的霧氣,插著三只香的泥巴塊下壓著一摞隨風擺動的冥錢,這類的野墳在荒野隨處可見。

「唉!」

仰倒在毛驢上的查小刀把火柴丟到一邊,嘴里滿足地嘀咕:「有煙無火,難成正果。有火無煙,難作神仙吶。」

曹永昌跟了一路,忍不住問道:「叔叔,你真和李將軍鬧翻啦。」

「鬧翻啦,再見他就兵戎相見。」

查小刀嚷嚷著。

曹永昌作了個鬼臉:「我才不信嘞。」

查小刀哈哈一笑。

他和曹永昌昨天夜里就穿過浙江到了江西境內,因為都被通緝,又少了李閻的官身庇護,這些日子兩人沒有進過城,甚至連村舍都很少借宿。獵山雞野兔,采野果山泉充飢,以查小刀的手藝,過得還算滋潤。

不過,前提是不算上一些沾上便扎手的麻煩。

查小刀如今也有三塊龍虎旗牌在身,最容易招惹魑魅魍魎,偏偏官府還緊追不舍,緹騎和各省的神捕都擠到了江西,勢必要拿查小刀的腦袋結案。

走了七八里地。查小刀見到前頭搭了個草棚,里頭擺著兩張八仙桌子和湯鍋柴火,一個斗大的茶字迎風招展,卻沒什么客人。

叔侄倆也幾天沒見過谷食了,干脆栓了毛驢進店,卻發覺這店里極不尋常。

野風蕭瑟,棚里歪歪扭扭坐著幾個邋遢大漢,都蓬頭垢面,雜草似的頭發亂長,腰里別著血跡斑斑的菜刀。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人家,可眼看這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兩人沒什么更好的選擇。

更讓人覺得恐怖地,是籮筐里堆積如山的血肉骨頭,甚至能看到幾只斷手。

毫無疑問,這是家殺人劫貨的黑店。

「勞駕,還有吃的沒有?」

曹永昌進門便問,他瞥了一眼籮筐,又道:「饅頭和烤熟的饢最好,不要籮筐里的腌臢玩意。」

有個叼著牙簽的惡漢笑了笑,他拔出砧板上的菜刀,獰笑著過來:「這買賣真是越來越好做了,這樣的光景都有上門的貨色,我說小子……」

曹永昌突然拳頭一緊,朝天一腳重重踹在惡漢下巴上,緊跟著八卦掌里的扣擺步往前撞進這人懷里,奪了刀抵在他的脖子上頭,那人嚇一個激靈不敢動彈,曹永昌一扯他脖領子把腦袋按到桌上,瞪著幾個瞠目結舌的黑店伙計惡狠狠地道:「沒長眼睛的烏龜兒子,在我叔叔面前充惡人?瞎了你們的眼睛。」

查小刀扣著指甲縫里的黑泥,不知道該哭該笑,不過李閻教他那幾手,今天算是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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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諸位請回吧。」

李閻牽著飛雷的韁繩,沖城門前送行的隊伍一抱拳。

陳躍武一家站在城門口前頭,來給他送行。同行地還有薛聲皂和當地衛所的幾名百戶,大概十來人,看上去有些寒酸,這絕不該是誅殺豬婆龍王,掃除陳柯大惡的功臣應當受到的待遇。

薛聲皂搖頭嘆息:「我本以為那朱昌運雖然官架子大了些,但也是個明白事理的人。沒想到他如此小肚雞腸,這點各自體面都不講,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當上堂堂的漕運衙門總督的。」

李閻倒是不在意:「當朝大員到了窮鄉僻壤,先是對些士紳商賈卑躬屈膝,好不容易除了妖患,現在又鬧得雞飛狗跳。讀了這么多年聖賢書,可不是要和粗魯的武夫,平頭的百姓講各自體面的。」

「鎮撫莫走。」

他話音剛落,卻看到有涌動的人潮從巷尾嗡嗡地喧鬧過來,看打扮穿著都是些麻衣百姓。

他們有的舉著萬民傘,還有十幾個壯漢推著功德碑往這邊趕,幾個山羊胡子的鄉老走在前列,口中山呼「李守邪」和「天師道」,看樣子是為李閻來送行的。

陳躍武見狀道:「雖說這政隨人轉,但最後還是落在民意當中。李鎮撫的功績,百姓心中是一定清楚的。」

李閻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了,他沖眼前各位道:「諸位,我去了。陳老爺子,謝謝你一路照拂,薛都監,後會有期。」

有個來送行的百戶脫口而出:「李鎮撫,民意愛戴,您還是受了百姓的萬民傘和水酒再走吧。」

「替我謝謝你家朱大人,他這份心意李某人領了。只是官場上這一套,我不會應對。還是走了罷,省得到時候紅臉。」

所謂萬民傘,遺愛靴,還是逢場作戲居多,不能說一個真的沒有,可昌國如今那么多吃不起飯的災民,哪有錢給當官的立碑呢?

這是朱昌運不願意給低了自己幾個品級的武將送行,可也不好不聞不問,才給李閻演了這么一出。也算是漕運總督,給為浙江除了禍患的大功臣,一點該有的敬重。

在場的人也不是看不出來,但是花花轎子人人抬,沒人戳穿。李閻自己厭惡,索性就沒理會。

李閻說罷翻身上馬,陳躍武啊了一聲:「鎮撫大人。」

「老爺子還有什么事?」

陳躍武笑笑:「我托人去遼東問過,才知道鎮撫您,一無親眷,二未娶妻,兩袖清風。本來我有幾畝薄田,想送給鎮撫家里,權當對鎮撫提點的一點心意,這下也不好張嘴了。」

他從下人手里接過兩只西瓜大小的酒壇。

「這是錦州的士林燒,大人在遼東任職,想必喝得順,您拿著。」

李閻接過酒壇,道了一聲謝,便拍馬而去。

妖馬飛雷出城五里,繞過山坡有座博望亭,亭子上有個眉目皆黑,五十多歲作書生打扮的人。他懷里抱著琵琶,有錚錚鐵聲。

李閻見狀勒住馬,打量了一會來人。這人也打量著李閻,

「好氣概,好駿馬。」

莫後光開口道。

李閻下了馬,沖來人施禮:「這位便是江浙聞名的彈詞大家莫後光莫先生吧,我有個小朋友給我說起過你。」

「我也常聽永昌提起鎮撫,他言語間雖多著墨他的干叔叔火屠,卻不難聽出來,對鎮撫大人的情感也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