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逐影(1 / 2)

那夫婦二人遠去不見之後,孫絕凡也站直了身子,靜靜地看著雲盼情和她身後不遠面色蒼白顫抖不停的董清清。

雲盼情並沒有收起手上的劍,反而把劍尖向上挑起,用近乎挑釁的架勢正對著孫絕凡。

大堂中出現了讓人難以忍受的沉默。

就在這緊綳的靜謐中,十幾個青年男女拎著清潔用具安靜的走了進來,一半抬起地上的屍體,另一半開始沖洗著地上的血跡。

他們做得很快,很有秩序,也很安靜。

董清清想要開口問話,又不知道該問什麽,該問誰,只有捂著自己的嘴,強忍著嘔吐的慾望看著對視的雲盼情和孫絕凡。

直到地上已經收拾得一乾二凈,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孫絕凡才輕輕嘆了一口氣,慢慢走向雲盼情。

雲盼情的劍突然直直伸到前方,劍尖剛好懸在那條線上面,輕笑道:「孫大姐,你剛來,可能沒聽到……我不介意重復一遍,過、線、者、死,您聽清楚了麽。」

孫絕凡看著雲盼情的劍尖,雙眼如枯井一樣沒有半點變化,靜靜地坐在了線外的桌子邊上,「我聽到了。」

雲盼情左右掃了一眼,左手向後招了招道:「董姐姐,坐過這邊來,離我近些。這地方怪大的,別讓我夠不到你。」

董清清嚇的正六神無主,雖然對雲盼情手上還在滴血的劍也很害怕,還是顫顫巍巍的挪到了雲盼情身邊。

「放心,我不是來找你們麻煩的。」

孫絕凡嘆了口氣,閉上了雙眼,「除了一個人的命,我別的已經什麽都不想要了……」

雲盼情收起笑臉,罕見的肅容道:「邢碎影的命?」

孫絕凡雙眼未睜,旋即閉上,但雙手緊緊握住了坐著的凳子兩端,「不錯。雲姑娘知道的看來不少……」

雲盼情道:「家師生平最佩服的便是令師破冥道人,談到江湖逸事,自然會提到您的名字。」

她這張可愛的娃娃臉一本正經的說著這些話,顯得頗為怪異。

而且她嘴上對孫絕凡頗為尊敬,手上的清風古劍卻沒有半分移動。

破冥道人當年門下弟子眾多,武功高絕如風絕塵,行事乖張如任絕俗,墮入邪道如陰絕逸,美貌超群如凌絕世,都是被江湖人津津樂道了很久的名字,而天資最為出眾遭遇卻最為坎坷的弟子孫絕凡,自然也不可避免的成為了很多人記得的名字。

邢碎影這個名字之所以一年間名動天下,大半都是因為孫絕凡。

沒有人會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去問問究竟是什麽家伙,能惹得七八個絕字輩弟子和三四個狼魂中人罕見的一同把他列為仇家。

而當時容貌過人的少女孫絕凡遭遇了什麽,自然也是無法隱瞞的事情。

所以,與她情同姐妹的風絕塵把她保護得再好,也沒能隱瞞住她被人騙去貞節,騙掉武功,被多人凌辱後賣進妓院的那段經歷。

甚至有不少人覺得,她沒有自盡,已經是個奇跡。

破冥道人過世之後,孫絕凡的音訊,就幾乎沒有人知道了。包括曾經收留她的風絕塵。

也許是惻隱之心,除了不入流的江湖混混還會在茶余飯後提起這段往事,已經沒什麽人再刻意打探孫絕凡這個名字。大家都以為,她會隱姓埋名找一個老實的人平靜的過完此生。

因此,雲盼情並不相信面前的女人。至少,現在還不信。

孫絕凡似乎也並不打算證明什麽,只是閉目道:「雲姑娘,我只是來建議你,等你的同伴回來,告訴他們,回去吧。回旗門鎮。」

董清清驚訝道:「可是……」

兩字出口,便即後悔,不再繼續說下去,心里也隱隱希望能盡快回去。

至於拜祭先祖什麽的,還是暫且放放吧。只是想到回去,心里莫名的隱隱不安。

雲盼情微笑道:「我們肯定要回去的,這次出門就沒吉利過,還接著去拜那什麽先祖,董姐姐估計就可以直接去見他們了,倒是省了香燭水果。」

孫絕凡淡淡道:「只怕董家的先祖,不認識這家的孩子。」

雲盼情面不改色,董清清卻是一驚,起身道:「你……你說什麽?你這話什麽意思?」

孫絕凡並不多言,只是睜開雙目冷冷掃了她一眼,慢慢站起身子,走到門前,看了看門外已經將要停住的雨,拿起了靠在門邊的傘,像是自語一樣道:「雨,終於要停了。」

她怔怔地看著稀疏的雨絲,那一年,也是這樣春雨將歇的日子,那個溫柔的撐著傘對她笑的少年,卻把她的生命,帶進了永遠的陰霾之中……她痛苦的閉上眼睛,現在面對著董清清,她才知道,自己一直以為所有的仇恨都凝聚在邢碎影身上,其實只因為沒有見到其他的人的自欺欺人而已。

如果,自己真的能把董家的人當作無辜,那個叫玉面銀狐的,半個時辰前就已經死在她的掌下……

「要怪,就怪你的爹爹吧……」

孫絕凡輕輕自語著走了出去,眼里的光,已經變的比雨中的寒風還要冰冷。

「你……你為什麽不回答?」

董清清提高聲音繼續問著,剛才那句話的暗示讓她的心突然的一陣發毛,說不出的氣悶難受。

雲盼情拉住她讓她坐回來,柔聲道:「董姐姐,不用管她。你記住,不管什麽奇奇怪怪的人,說什麽奇奇怪怪的話,只要你不去理會,那就沒事。」

「……雲妹妹,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董清清敏銳的察覺到這個小姑娘心中不知道裝了多少秘密,情不自禁的回頭問道。

雲盼情慢慢的把劍插回劍鞘,微笑道:「我只知道,我來的不夠早。沒有路上耽擱的那幾天,我本該連狐狸也能攔下的。」

董清清被這句話嚇了一跳,啪的一聲把茶壺都碰到了地上。

櫃台後的掌櫃心痛的探頭看了一眼,哭喪著臉又蹲了回去。

「你……你說什麽狐狸……」

雲盼情若無其事的笑了笑,伸手把因為剛才的劇斗而有些散亂的秀發一點點攏好,不著邊際的說了句:「董姐姐,你和你的娘長的很像呢。」

董清清心頭起伏不定,摸著自己臉頰道:「嗯……是有不少人這麽說。」

雲盼情拿出一把柳葉形的飛鏢,慢條斯理的修著自己的指甲,她的指甲並不像大多數姑娘那樣留出尖尖的一截,而是修得又短又平,「董姐姐,我年紀小,不懂那麽多三綱五常,這樣吧,你若是覺得他壞了你的清白,你說句話,下次他來找你,我便殺了他。」

董清清倒吸了一口涼氣,顫聲道:「他?什麽他……我……我聽不懂。」

雲盼情皺了皺眉,扁嘴道:「董姐姐,現下就咱們倆人,你要是還藏著掖著,我可就不管了。下次遇見那只淫狐狸,我就一劍把他斃了。」

「不可以!」

董清清話音出口便覺失言,羞惱的垂下頭道,「你……你到底想做什麽?」

雲盼情怔怔的看著桌上古劍的劍鞘,緩緩道:「董姐姐,你是好人,好人是不該卷到這件事里來的。」

這個看起來天真爛漫的小姑娘,此刻說話的語氣卻比董清清還要老成。

董清清仍然羞愧於自己的事情被人知道,低聲道:「我……我不過……不過是個淫婦罷了……」

淫婦二字說出口時,兩行熱淚跟著涌了出來。心里好像有什麽東西驟然一松,好像被人知道後,反而得到了一種解脫一般。

雲盼情勾起了粉嫩嫩的唇角,道:「董姐姐,你現在沒有丈夫,他待你好,不也是件好事麽。」

「他……他畢竟是個淫賊……」

雲盼情挪近董清清耳邊,輕聲道,「董姐姐,我知道他肯定是不會再作淫賊了,不過他可能還有些把戲,這樣吧,你下次見到他,就告訴他,我,清風煙雨樓的關門弟子雲盼情托你給他帶個話,他若是識相,就趕快帶你離開是非之地,不要有其他念頭,否則,他應該知道下場。」

董清清心里一團亂麻,只覺得突然煩躁無比,問道:「雲妹妹,你告訴我,我們家究竟怎麽了?我……我爹娘他們是不是都有危險?究竟什麽人要和我家這樣作對?」

雲盼情平靜地看著她,臉上漸漸隱去了那帶著幾分天真的笑意,輕嘆道:「董姐姐,你爹爹如果欠下了幾筆血債,現下別人尋他還債,你說會怎麽樣?」

「怎……怎麽會?我們家……我們家不過是經營鏢局,老實本分,龍江洪災,我爹爹還捐了近半家產,他不過……不過是好色了一些,為什麽會欠下別人血債?」

董清清臉色發白,抓著雲盼情的雙肩不停搖晃著。

雲盼情輕輕撥開她的手,拉她坐下,道:「董浩然的確沒有欠下什麽血債。」

「可是,我爹不就是董浩然麽?你說的話我為什麽一點都聽不明白!剛才那個女人也是神神秘秘的,董家的先祖不認得我們是什麽意思?難道我本不該姓董麽!」

「你當然不該姓董。」

一個冷淡的少女聲音從門外傳來。

董清清偏頭看去,明明一身男子裝束的石柳,卻在用比她還好聽幾分的女聲說話,「你……你說什麽?」

柳婷殺掉那三個青年後,沿著河道尋找了很久,最後也沒有找到董詩詩和聶陽,才折了回來,摧花盟過早的出現讓她心里有些莫名的焦躁,在門外聽到雲盼情已經說的十分明白,索性走進門打算對董清清說個明白,「我說得很清楚了,你本就不該姓董。你的父親,姓夏名浩,董浩然這名字,不過是他為了躲避仇家改的名字罷了。」

「你……你為什麽會知道?」

董清清突然覺得渾身一陣發冷,牙關都有些打戰。

「我當然知道,因為我就是你爹的仇家。」

柳婷走到了桌邊,冷冷的看著她。

「我……我不信!」

董清清大叫著站了起來,搖著頭一步步後退,「你們騙我!我爹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是!你們欺負我沒有武功,欺負我只能聽你們的麽?」

柳婷看著董清清承受不了的樣子,心中竟隱約有種快意,掩蓋了稍縱即逝的些許同情,「到底是不是,你可以自己去問你的父親。不過你可以讓他放心,他還不會死。」

既然董浩然已經派手下向他們下手了,那自然柳婷也沒打算再隱藏自己的身份。她本就認定了摧花盟必然和邢碎影有關,現在既然摧花盟已經參與進來,夏浩這個不是秘密的秘密,揭破與否也就無關緊要了。

只是夏浩現在還不能死,必須靠他引出劉嗇和邢碎影,他的死士成了死屍,若不想他因膽寒而逃之夭夭,不如挑明身份,讓他知道邢碎影才是他們真正的目標,他若能幫上忙,饒他不死並不困難。

「你爹並不是主謀,如果他能幫我們找到那個最大的仇家,我反而會感謝他。」

柳婷慢慢說道,「所以你問清楚事實之後,可以勸勸你爹。他也是有家有業的人,該明白什麽才是最好的選擇。」

雲盼情突然站起來,轉身面對著柳婷,微笑道:「小石頭,你其實姓柳吧?」

「不錯,我姓柳。」

「柳姑娘,我知道不讓你報仇這種事情很不實際,但我想提醒你,董家其他人是無辜的。你們這次的計劃,波及太大了。」

柳婷皺眉道:「幽冥九歌的事情和我無關。就算是我弄出來的,你又憑什麽干涉?」

雲盼情卻笑了起來,又笑的天真無邪起來,「不不不,我不想干涉。我還很感謝定下這個計劃的人。」

她回頭看了一眼董清清,笑道,「柳姐姐,董姐姐心里現在亂得很,你就不要再說什麽了好麽?我和她回房,我來告訴她事情的前因後果,讓她知道該知道的,你看好不好?」

柳婷看著雲盼情笑咪咪的眼睛,突然覺得一股寒氣從背後升上,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遲疑著點了點頭,「好,勞煩雲姑娘了。」

雲盼情過去拉住董清清的手,往廊內走去,丟下一塊碎銀到櫃台,道:「掌櫃,賠你的茶壺。」

柳婷心中困惑,覺得雲盼情似乎不僅僅是清風煙雨樓弟子這麽簡單,高聲問道:「雲盼情,你……到底是誰?」

雲盼情回頭做了個鬼臉,笑道:「喊著名字還問別人是誰的,我以前從沒見過,你是第一個。」

看兩人進了盡頭的屋子,柳婷坐在了桌子邊,輕輕揉著被長索抽了一下的左腕。

她其實本不想讓董家其他人知道真相,她的打算是和聶陽商量後,回去直接找董浩然攤牌,逼他配合他們引出邢碎影,如果他不同意,反正摧花盟已經出現,殺了他也無妨。

但現在無端牽扯進了董清清,讓她心里莫名的有些發悶。胡玉飛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她的良心僅僅只能讓她不去對董清清下手,去救董清清則決計不可能。

心里這般想著,卻仍忍不住擔心被抓走的董詩詩和追下去的聶陽,還有那不找到小姐怎麽也不肯回來的丫環。

這樣怔怔想了小半個時辰,門口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綠兒渾身濕淋淋的哭喪著臉走了進來,「小……小石頭,我找不到二小姐,怎麽辦啊?」

柳婷壓抑住煩躁的心緒,淡淡道:「在這里等著就是了,小楊子不是去找了麽。你放心吧。」

綠兒早就慌得六神無主,現在哭都哭不出來,只是不停的念著「小姐要是出事怎麽辦……」

「去換了衣服,安靜得等著。哭有什麽用。」

柳婷皺眉看著綠兒渾身的狼狽,揮了揮手。

綠兒抽抽噎噎的點了點頭,慢慢往里面走去。到了客房門口,還沒拉門,門卻刷的開了,嚇了她一跳。

雲盼情走了出來,對綠兒笑了笑,道:「綠兒,你剛從河里爬出來麽?」

綠兒垂首搖了搖頭,閃身進了屋子,才發現董清清怔怔的坐在床上,彷佛變成了石頭一樣一動不動,雙眼也不知道在看什麽地方,看起來沒有一點神采。

「大小姐……您怎麽了?」

董清清渾身一抖,支支吾吾道:「沒,沒什麽。」

然後看到雲盼情站在門口,連忙起身跟了過去。

兩人走到大堂,董清清看上去已經冷靜了許多,只是握在身側的雙手還在微微的顫抖不停。

柳婷不知道雲盼情如何對董清清說的,便也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們。

董清清坐到桌邊,躊躇了半天,才低聲說了句:「柳……柳姑娘,對、對不起。」

沉默了半晌,柳婷才說了一句話。

「你覺得我要的是你的這三個字麽?」

董清清垂下了頭,眼里盈滿了水光,強忍著沒有流出來,「我……我會勸我爹爹的,請……請你留下他的命吧。」

柳婷凝視著雲盼情,卻看不出這張稚氣未脫的臉後隱藏著什麽,「他能幫我們,我自然不會殺他。我保證。」

「柳……柳姑娘。」

董清清回頭看了看,確定綠兒沒有出來,才道,「這件事,能不能不要讓我弟弟妹妹知道,我……我不想他們傷心。」

柳婷仍然看著雲盼情,口中答道:「如果不是雲姑娘,我本來也不想讓你知道的。這本就是你爹欠下的債。」

董清清把頭垂得更低,不知道該說什麽,拿著手帕輕輕擦著眼淚。

雲盼情這時才開口道:「柳姐姐,小董姐姐呢?」

董清清聽到這句話才想起妹妹還沒有回來,驚訝得抬起了頭:「柳姑娘,我……我妹妹呢?小楊子他呢?其他人呢?他們為什麽還沒回來?」

柳婷道:「董詩詩被人抓去,小楊子去救了。」

看董清清的樣子,雲盼情似乎沒有說出聶陽的身份,柳婷自然也不會主動提起。

董清清擔憂道:「小楊子……他、他行不行啊?別人呢?」

柳婷轉頭去看外面已經只剩下淅淅瀝瀝屋檐水滴穿過的天空,淡淡道:「那我怎麽會知道。」

董詩詩並不知道她的姐姐正在擔心她,確切地說,她現在什麽都不知道。

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里,她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頭一陣陣的疼,身上一陣陣的冷。

身上應該是蓋了些什麽,但似乎根本不起作用。她不安的扭動著身子,想找一個溫暖的所在,身上蓋的東西已經汗濕,她掙扎著似乎扭掉了些,但又被人拉上來。

冷……依然是冷,小時候有次頑皮,她掉進郊外的池塘的那次,她也是這樣的一直的冷,那次,是她爹爹一直抱著她,讓她溫暖了全身。

現在有誰?有誰在?黑暗的腦海里,慕容極、穆陽和小楊子三個人的臉盤旋不去,身上感到有一只手在替她擦汗,穆陽的面孔漸漸的沉進了黑暗中,有些冰涼的手背貼著她的額頭,應該是在看她是否還在發熱,她不安的咕噥了一聲,慕容極英俊不凡的容顏也漸漸隱去,就剩下小楊子秀氣的臉在一片黑暗中對她微微笑著。

她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去,握住了一只溫暖的手,猶如落水的人握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她用盡渾身的力氣把自己挪了過去。耳邊傳來有些驚訝的低喘,旋即,她落進一雙有力的手臂中。

這個懷抱溫暖,舒適,就像她的父親那時的懷抱一樣。

她扭著身子,往那溫暖的懷中尋找著舒適的位置,耳邊隱約聽到了有些急促的喘息,但她此刻也無心去想那究竟意味著什麽了,她只知道這里很舒服,她不想再動,更不想離開。

她願意就這麽睡在這里。

然後,她就真的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並不香,很少有病人能睡得十分踏實。董詩詩病的很厲害,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她只知道,她醒來的時候,一股溫暖的感覺正在體內流動,取代了之前的陣陣惡寒。

睜開眼的時候,從朦朧變到清晰的視野里,出現的是白色的,濕透的中衣。

而她的臉就貼在上面,中衣後是結實的胸膛,能清晰地聽到有力的心跳聲。

她不安的動了動,才發現自己是被人摟在懷里。身上有些燥熱,她下意識的去扯自己的領口,沒想到卻摸了個空。

渾身一個激靈,董詩詩立刻清醒了幾分,低頭看去,她嬌美的身子根本是一絲不掛,只有蜷曲的雙腿之間蓋著一塊獸皮,她飽滿豐柔的酥胸,正緊緊貼著男人的身體。

昏睡前的記憶回到了腦海中,熱血驟然上涌,雙耳一陣轟鳴,董詩詩情不自禁的尖叫了出來。

「二小姐,你醒了。」

「小楊子,我……我究竟怎麽了?」

董詩詩抬頭看見聶陽,啊的一聲連滾帶爬地縮進了床內角,扯過床上散亂的不知是誰的衣服攏在身前,顫聲問道。

「沒什麽,二小姐。真的沒什麽。」

聶陽把衣服系好,剛才他猶豫再三,還是耗費內力驅除了董詩詩體內寒氣,之前的惡斗加上這一番折騰下來,他也有些疲憊,懶得向她多解釋些什麽。

「我……我是不是……被……被他們……」

董詩詩看著自己赤裸的身體,心頭一酸,斷斷續續的開口,她再大大咧咧,也不過是個嬌蠻些的閨閣小姐,縱然三從四德之類沒有去學,也知道女子身體被人如此對待,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算是貞節。

「二小姐,你不用擔心。」

聶陽站起身走到門口,看了看外面,一夜過去,雨早就停了,微笑道,「這里什麽都沒發生過,你只是病了一場,現在好了而已。」

董詩詩看聶陽沒有轉身的意思,抓起那些男人衣服往身上胡亂套著,慌張道:「小楊子,你……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不然……我……我就真的沒臉見人了。」

她迷迷蒙朦只知道自己的遭遇決不能被人知道,倒也不知道知道後會怎麽樣,那些貞節烈婦不是說被人看到胳臂都要嫁人的麽?可自己……被好幾個男人看光了該怎麽辦?男人可以有幾個老婆,女人也可以有幾個丈夫麽?

胡思亂想著,倒也把這些衣服穿在了身上,董詩詩甩了甩頭,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不如不想。爬到床邊,找不到自己的鞋,只好叫道:「小楊子……我……我的鞋。」

聶陽回頭看她穿上了衣服,雖然衣褲寬松還是能隱約看見肌膚,但總算不是赤身裸體了,臉上也自然了許多。他從來到這里之後,目睹了不少淫辱案件,自己卻一直沒有找過女人,剛才抱著董詩詩的裸體在懷,氣血紊亂至極,此刻才算安定下來。

董詩詩的鞋也不知被丟到哪兒去了,聶陽隨手脫下了那獵戶的靴子,撿起地上的碎布中較大的兩塊,過來捧起了董詩詩的腳。

董詩詩面上一紅,側頭道:「你……你怎麽拿死人的東西。」

聶陽淡淡道:「這里除了你我,已經都是死人。」

說著,已經把布裹在了董詩詩腳上,讓她穿上了那雙靴子。

此地不宜久留,看董詩詩到沒有在自己這次的遭遇上悲痛太久,聶陽自然也不費心去安慰,便打算直接帶她回去。

董詩詩看了看自己裝束,為難道:「小楊子,你……你還是先帶我去買身衣服吧。這……這副打扮回去見了姐姐,我……我一定瞞不住啊。」

聶陽沒有說話,而是認真地在自己身上摸了個遍,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僵硬,然後想到什麽一樣,在床邊地上仔細找了找,把董詩詩身上散落的銀兩銀票從亂布碎衣里翻了出來,才吐了一口氣道:「好,咱們先去買衣服。」

門外的屍體已經被聶陽拖到遠處,門外清晨的陽光照在兩人身上,和著雨後的清新空氣舒適無比。

那雙靴子並不怎麽合腳,董詩詩的病也尚未痊癒,加上地面泥濘難行,出門沒幾步,她就索性半掛在了聶陽身上,防止摔倒。

她比聶陽要低上一些,男裝又十分寬松,她的中衣抹胸都被扯的不能再穿,聶陽只要一側頭,就能看見從蜜潤的頸子往下那一大片柔美春光。

「喂……你在看哪里?」

帶著危險意味的低聲警告,才讓聶陽清醒了一些,專心看著前面。

他們留宿的鎮子雖然不大,但成衣店總還是有的,現在正是清晨,趕上了剛剛開店。盡管做工粗糙不堪比不上裁縫的量體裁衣,倒也比董詩詩這一身獵戶打扮要好的多。

看董詩詩拿過銀子跟著老板娘進了後間,聶陽無所事事的晃到了門口等著。

「董家的二小姐,出了什麽事麽?」

帶著些驚訝的話,低啞但動聽的女聲。

聶陽瞥了一眼,說話的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女人,打扮頗為干練,箭袖綁腿看起來並不是尋常人家女子,五官清雅帶著幾分文氣,與勁裝打扮頗不協調,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正大膽的直勾勾看著他。

「姑娘是哪位?我應該不認識你才對。」

那女子微微一笑,「我也不認識你。我問你,董家二小姐這是怎麽了?是你做的麽?」

聶陽搖了搖頭,露出了小楊子式的憨氣笑容,道:「二小姐沒怎麽,就是掉進河里需要換換衣服。」

那女子沉吟了一下,道:「小兄弟,實不相瞞,我是奉命來保護董家家眷的,我姓魏。董二小姐如果真的被什麽歹人襲擊了,你一定不能瞞我。」

「我怎麽知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聶陽眯起眼睛,笑道,「萬一你是來害二小姐的,我怎麽交代。」

那女子猶豫了一下,掏出了一塊暗色溫玉,上面刻著一個扭曲的影字,「摧花盟現在盯上了董家的人,我們逐影一直與他們作對,所以我們的大哥李蕭才派我們過來的。不管摧花盟想做什麽,我們都不會讓他們隨心所欲。請你相信我。」

聶陽雙手抱臂,心道孫絕凡莫非就找了這樣一個組織?摧花盟仇家遍天下,加上懷疑他們盟主就是邢碎影的人也著實不少,要組織起這樣一個勢力倒也不難。

但這李蕭又是誰?

「晨靜,你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