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從式又想起了大海,在此之前,他以為自己是個海客,雖然比不上家族的少數前輩,雖然比不上徐亦山,但好歹,是個名副其實的海客!
風里來l里去,海遨游。
弄c兒!
但現在……
「人身十百千萬竅,如天上繁星,數不勝數。」
真的,甘從式有一句要槳,槳到天涯海角也停不下來。
他哪里是什么海客喲!
如果照小陵子的這個該死的說法,他連海邊的小殼貝兒都算不上,最多是個貝殼,還是個殘破的半邊殼!
!!!
……
為什么他都風燭殘年了,還要接受這么一個無比悲慘的事實?
就讓他一直活在夢里,以為自己是個海里遨游的海客不好嗎?為什么要告訴他,原來,他一直連海都沒下過?
他距離海邊都還好遠好遠好遠呢!
甘從式感覺自己是個殘破的半邊殼。
甘從式感覺無邊無際的沙子漫過來,把他這個半邊殼埋在里面,越埋越深,越埋越深,黑暗和壓力一點點增大,然後讓他直接喘不過氣來。
「呼!」
「呼!」
「呼!」
不知過了多久,猛然地,甘從式像是從噩夢驚醒,然後張著嘴巴,呼啦呼啦地大喘氣!
喘氣的同時,他的還不自覺地撫按上了心臟位置,似乎是要確認自己的心臟是不是還在正常地跳著。
跳確實是在跳著。
但跳得並不正常。
時而快時而慢,快如暴風驟雨,慢如陷入泥淖。
而不管快或慢,都讓他有一種被人把頭給按到小水溝里的感覺。
什么感覺?
窒息。
然後拼命地呼吸。
嗞啦地呼吸了半晌,甘從式的意識總算徹底從夢魘般的情況脫離出來,然後也不敢再看桌上的那紙、紙上的那字了,生怕再被魘獸給抓住。
剛才的這感覺,如果再來一遭,他真的會遭不住!
大步走!
一二。
步之後,甘從式重重地坐在了許廣陵側面的椅子上。
他用迷茫無神的兩眼看著許廣陵,一動不動地,一看就是好久。
好呀,大家一起來玩誰先講話誰就輸的游戲。
許廣陵的耐心好著呢。
還是甘從式輸了,不知多久之後,他先t了下都快要g涸開裂的嘴唇,然後用喑啞的聲音澀澀地說道:「小陵子,紙上的這些……」
「是真的?」
甘從式的這一問其實並不是問真假。
他自始至終都沒懷疑過有任何一點虛假,所以這一問,與其說是問真假,不如說是想再得到確認。
許廣陵如他所願,默然無語地點了點頭。
甘從式也跟著默然無語。
這一默然,就又是良久,直到邊上的油燈忽然小爆了一下燈花,才把甘從式給驚醒過來。
這位老者先側頭看看油燈,然後又側頭看看窗外,再然後忽地轉過頭來對許廣陵道:「小陵子,天晚了,睡覺去吧。」
「我睡覺倒是無所謂,但是前輩,你能睡得著嗎?」
許廣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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