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合後面兩位老人以及君長安和沈欣的情況,許廣陵對自己當初的行為和結果只能是一個評價。
命好!
而這一次,是第三次。
輕車熟路?
不!
第一世也好,第二世也好,這第三世也好,走的全都是陌生的、不同的路。
前面是一個獨木橋,是一道險關。
這我知道。
但我真的不知道,這一次的獨木橋,這一次的險關,到底是什么樣子的,以及,我能不能再一次地走過。
這一步,葉小葉沒有急切地走。
他要調整,他要休憩,然後集全部身心,以最大的知和力,下好這一局。
這個調整,葉小葉花了差不多三個月的時間。
這三個月里,他放下了修煉,而只任一身百千萬之竅自行運轉,其或蟄或振,或動或靜,皆由其自主,而他的心神意識不做半點干涉。
葉小葉做什么?
說做什么,其實也沒做什么。
就是看看日出日落,賞賞月圓月缺,有時看看流水的或緩或湍,有時也看看天上的雲卷雲舒。
這東山天上的雲,因為季節的關系,大多數時候都是靜著的,就那么安靜地飄浮在天空,大半天地動都不動一下,像一朵朵大的棉花糖。
不過,慢慢地,那「棉花糖」終於是開始慢慢地動起來了。
不止天上動,地上也在動。
流水的姿態都不一樣了,而草木的生長,更是開始步入了一個不一樣的節律。
春天來了。
又一輪的春天!
而值此天地皆轉萬物俱動的時刻,葉小葉卻在一次儀式性的沐浴之後,悄悄地潛入了數百米深的地下,開始「冬眠」了起來。
此一行,生死難測。
要不要在此之前,把《東山草木及本草概述》等功課拿出來,交於溫東華,囑其發行,作為來到此間的唯一一點痕跡呢?也算是為這個世界稍微添點小福利。
如果萬一不測的話。
這個念頭曾閃過葉小葉的心頭,不過只是一閃,也就過去了。
然後他就莞爾一笑。
正如蘇東坡那句話所言,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所以最終,他留給溫東華的只有一句話:
有事,將行。或有未歸,勿念。
……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他和雲華、溫東華及五雲城其他百多個修者的邂逅,大抵能算得上是「桃李春風」,而異日他年,若再不聞斯人消息,某個或某些夜雨時分閑暇及夢回時刻,他們會不會想起,來自江湖又去往江湖的某個人呢?
應該會的吧。
畢竟也算是參予以及部分地改變了他們的命運。
而如果真的不測,這也就是他在這個世界最後的印記了。
葉小葉又想起遠在凌霄宗的諸多人等。
與他隱隱有「忘年之交」的三位大佬。
與他有著「君子之交」的太蒼月和紀飛妍,還有廣清。
以及廣和還有風浩然宗平青弧等人。
最後,就是這一世的生身父母了。
宗門已經有著安排,他們此時多半已經從絕靈仙海來到外界了,就算沒有他,一世平和到老,應也無憂。
而且來到這外界,大概率還能再有個孩子。
甚至不止一個。
……
這一世的際遇與痕跡,自出生起,大大小小的所有,俱都在之前這段調整和休憩的時間里,如流水一般,流過葉小葉的心頭。
也是許廣陵的心頭。
此一行,再不分葉小葉和許廣陵。
這一步的跨越,參予的既是葉小葉,也是許廣陵。
因為是完全的、徹底的天人交互。
若失敗,葉小葉這個身體固然是飛灰煙滅,而許廣陵這個大號,也一樣會被注銷。
從某種意義來說,這個世界「生死境」這個名稱,其實是相當恰當的。
於許廣陵兼葉小葉而言,這既是小小的「生死境」,也是大大的「生死境」。
這一局,身也交付,心也交付。
若贏,贏得所有。
若輸,輸卻全部。
「小天,不知道你還在不在。」
「權當你還在。」
「我也相信你還在。」
「若造化這般輕易地將你毀掉,那也太過暴殄天物,對吧?」
「我希望你安好。」
「你也祝我一句吧。」
「因為假如這一關過不去,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開了三百多個主竅,兩千多個副竅,一萬多個又副竅,我感覺我這一次玩得稍微有點大。」
「這次的難度,遠不是第一世時可比。」
「要難多啦!」
「小天,聽到沒?」
「我需要你的祝福。」
「好了,不多說了,我要開始了。再見或者不見,我希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