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今天還是兩更,第一更應該還是在下午六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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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問荀貞打算如何應付第三氏,這會兒沒有外人,在場的文聘、董習等都是自己人,荀貞就實話實說,把自家的打算講說一遍。
文聘原本在前頭開道,這時跟在荀貞的馬後,聽了後,拍打馬鞍,說道:「正該如此!」他到底還是少年,雖然較為「老成」,難免氣盛,講究的是有仇報仇、有怨抱怨,要不然也不會和高素慪氣爭斗了。他說道:「這樣的混賬人家,居然敢冒犯君之虎須,不剪除不足以消恨。」
荀攸也不反對。不過他的著眼點卻和文聘不同。
文聘惱怒的是第三氏冒犯荀貞,而他則是對第三氏的「殺官、殘民」深惡痛絕。
他說道:「世人皆言潁川剽輕。先時寇恂任潁川太守時,因對光武皇帝說:『當以精兵駐之』。想我潁川,自古賢人輩出,何來『剽輕』之評?泰半就是因為郡中多有此等奸猾豪強之家。
「此等奸猾豪強,仗匹夫之勇,招徠刺客,聚集死士,身無半通青綸之命,以布衣之身而竟抗衡長吏,殘害百姓,隱亡匿死,犯法難禁,以至刺殺命官,目無法紀,此正太史公所謂之『劇孟、郭解之徒』。我潁川的民風皆敗壞在彼輩手中,我潁川的清名也皆因彼輩而壞!
「貞之,此輩名為黔首,實為民賊,罪難容也。《書》雲:『除惡務本』。你打算將他們盡數誅滅,連根拔起,我非常贊成。」荀攸深受儒家學說的影響,對豪強、輕俠都是持反感態度的,認為他們違法亂紀,好勇斗狠,攪亂了社會秩序,敗壞了民風,不利統治的安定。——這也算是荀氏族人的一個共識,高陽里諸荀多數都是這樣認為,這樣待游俠、豪強的。
荀貞了解荀攸的脾氣。荀攸引用《尚書》說「除惡務本」,這四個字其實也很適合他的性格,他就是一個除惡務盡的人。荀貞攬轡徐行,說道:「是啊,我也這么想的,所以才決定暫時不動他們,等收集到足夠的證據後,再發動雷霆之擊,將之一打盡,為百姓除害。」
「證據收集夠了么?」
「收集到了一些,但還不足以將其族誅。」
潁川士子多非俗儒,大多兼習律法。荀攸也學過律法,他掐指計算,說道:「族誅乃最重之刑,夠資格動用此刑的罪行不多,也只有『不道』一罪了。」
「不道」,即「逆節絕理」的行為,包括的范圍很廣,有政治方面的,比如:「謀反叛逆」、「詆毀先帝」、「誹謗政治」、「執左道以亂政」等;有人倫方面的,比如「弟與後母亂,共殺兄,知而不發舉」、「殺不辜一家三人」等。
「並且不道之罪也並非全是族誅。夠上族誅的也就謀反、左道幾類。」荀攸沉吟片刻,又道,「第三氏鄉里豪強,膽子再大也不會謀反。剩下的左道?也難。……,貞之,恐怕你很難將其族誅啊。」
荀貞也知道很難。其實以他現在搜集到的這些證據而言,雖還不夠將其族誅,但殺個十人八人、抓個二三十人卻也足夠了。但是,根據許仲探查的結果,第三氏全族共有近百人,只殺個十人、八人,抓個二三十人遠遠達不到他「斬草除根」的目標。——他可不想給自家留個隱患,所以,這幾天他也在一直地仔細考慮此事。此時聽荀攸問起,他也不隱瞞,坦誠地說道:「我也知難以找到。……,不過,『難以找到』和『不去做』卻是兩回事兒。」
荀攸手扶車軾,品味了會兒他這句話的意思,目光灼灼,盯住他,問道:「你此話何意?」
「我有個想法,只是不知可行與否。」
「說來聽聽。」
「我欲先拿下他家的一兩個賓客,作為突破口。」
「噢?」
荀貞從容地說道:「捕入獄中,嚴刑拷打。三木之下,必有所得。」
荀攸默然。他聽出了荀貞的意思,什么是「嚴刑拷打」?什么是「必有所得」?擺明了是想要用嚴刑來逼迫第三氏的賓客誣告其主。荀攸不是個腐儒,知道行非常之事,必須用用非常手段,對荀貞的這個決定倒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一下子接受不了荀貞這種坦然的態度。
——便是未冠的童子也知,這種用嚴刑來逼迫賓客誣告其主的事情是見不得光的,然而,荀貞卻絲毫不加避諱,「非常坦然」的就說了出來,就好像在講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一樣,反差太大。他遲疑了一下,決定暫時不糾結此節,說道:「話雖如此說,但你是鄉有秩,不是游徼,沒有拿人、拷問的權力。你怎么行事?」
「其實我早意從第三氏的賓客入手,之所以這幾天卻沒有動手的原因便是在此。我與鄉里的游徼沒甚交情,只是在上次救援劉庄的時候,讓了些功勞給他。自我來鄉中後,他多數時間都在各亭中巡查,偶爾見上一次,也是匆匆一面,沒有過深談,既不了解他的為人,也不知道他對第三氏的法。如果貿然告之,萬一他懼怕第三氏,反將我賣了,豈不惹人嗤笑?」
「那你打算怎么辦?」
「我想將此事交給繁陽亭去辦。」
「繁陽亭?」
「繁陽亭亭長杜買、求盜陳褒皆我之舊人,料來他們不會拒絕於我,也不會給第三氏通風報信。」
「這倒是個辦法。」
文聘插嘴問道:「荀君既有此意,為何遲遲不動?」他倒是半點也不在乎荀貞打算要「誣告第三氏」。
「因為兩個緣故。」
「哪兩個?」
「一個是難處:繁陽亭管不到第三氏。要想讓繁陽亭拿人,就必須得想個辦法將第三氏的賓客引到繁陽亭界內,才好拿人。」
「……,這的確是個難處。」
「要說難,其實也不難。鄉間的輕俠之輩彼此多相識,我已問過,繁陽亭里的一些輕俠,比如大小蘇兄弟,或者鄰亭的一些豪傑少年,例如江禽、高甲、高丙等,有不少都認識第三氏家的族人和賓客。通過他們設個局,或者請宴喝酒,或者博戲賭錢,也不難誘個一二人來。」
文聘搞不懂了,說難的是荀貞,說不難的也是荀貞,這是個什么意思?他問道:「既然如此,又為何說難?」
「難在該誘誰入局。」
「那么該誘誰入局?」
「本來還沒有想好,但現在已經決定了。」
文聘問道:「決定誰人?」
荀攸猜出了荀貞的意思,問道:「可是剛才來送請柬的那個『惡客』?」
荀貞笑了起來,說道:「知我者,公達也。剛才送請柬的那個惡客名叫胡/平,上次第三蘭來寺中給我賠罪道歉時,便是這個胡/平隨從;這次,又是他來送請柬,可見他在第三氏家中必是一個得重用的人,是第三明的左膀右臂,也由此之可知,此人必知第三氏的不少隱秘。……,正是一個適合的人選。」
「如君所言,人選已定,是不是馬上就可以動手了?」
「不然。」
「為何?」
「我剛才說因兩個緣故,所以到現在還未動手。一個緣故是人選,另一個緣故是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