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搜山千騎入深幽(八)(2 / 2)

三國之最風流 趙子曰 4987 字 2020-06-20

荀貞初為中尉,之前也沒人教他,不知道該不該對劉豫講國中軍事,轉臉向劉衡。

劉衡不知道荀貞的意思,以為荀貞是想推功給他,讓他來回答劉豫之問,卻不肯受,心中想道:「年輕人多爭強好勝,而中尉卻有功不傲,難得難得。」極是滿意荀貞的謹慎謙虛。

早先在聽說荀貞被拜為趙國中尉後,劉衡還為此擔憂了一陣,不是擔憂荀貞沒有平賊保境的能力,而是擔憂荀貞會與他爭權。

中尉一職在王國的吏員中較為特殊,名義上排第三,實際上排第二,傅無實權,國相下邊的第一人就是中尉了。國相總綱紀,統眾官,地位固在中尉之上,可中尉首先秩比二千石,僅略低於傅相而遠高於余吏,其次掌武職,有督察軍吏之權,備盜賊,有統兵之權,再次與國相別治,單獨開府,可以辟除掾吏,再再次亦有輔王之責,「傅、相、中尉,皆以輔正為職」,在國中的權力卻也是很大的。朝廷移書諸侯國,往往「傅、相、中尉」並稱。

在這種情況下,中尉要是想與國相爭權,國相還真沒太好的辦法去壓制他。前漢之時,中尉尚未被廢,國相、中尉並立,就常出現爭權之事,「相、中尉爭權,與王遞相奏,常不和」。

荀貞是以戰功躍登此位的,加上他年紀又輕,乃是「早貴」,在劉衡想來,說不定是個怎樣年輕氣盛、驕橫自傲的人,難免就會擔憂荀貞會與他爭權,卻未曾料到,荀貞上任以來處處恭謹,時時謙虛,對他禮敬十分,卻完全不似個以戰功取功名的人,溫文爾雅如同儒生。

他府中的長史私下里對他說:「中尉出自潁川荀氏,今見之,洵洵儒雅,果然名族子弟。」

劉衡本xing忠慈,在放下了心的同時,對荀貞表達出來的善意亦投桃報李,所以昨天當荀貞說起「先王耀德不觀兵」,他便痛快地說「那么從今以後,兵事就多多依托中尉了」。

對劉衡而言,這是投桃報李,於荀貞而言,這卻是種善因、得善果。

此時見荀貞轉目顧他,劉衡笑道:「中尉設伏馬服山之計,我雖早知,當時在場,但只是觀睹旁聽而已,未嘗出一謀、劃一策,此勝全是中尉的功勞。中尉之功,我豈能占?還是請中尉來給大王講說此戰的經過吧。」

劉衡雖然會錯了意,可卻也讓荀貞知道可以回答劉豫之問了。他從容溫聲,言簡意賅地將此戰的經過講說了一遍。劉豫認真聽完後,拍手大贊:「中尉智謀傑出!常人要是遇刺,恐怕早就被嚇得魂飛魄散,而中尉卻於間不容發、刺客挺刃之際想到了此計。了不起,了不起。」

段聰於堂下側席上笑道:「中尉前從州伯擊黃巾,敵百萬眾尚不畏懼,凌剛摧堅,無往不破,況乎幾個刺客?所謂望危如寧、視險如夷,說的就是中尉這樣的人啊。」

堂上諸人,國傅黃宗、治書馮尚、謁者杜固,以及郎中姚協等俱皆稱贊,唯仆何法端坐無言。荀貞心道:「劉衡說何法守正持重,來果然不假。」

黃巾生亂的這幾個月,劉豫白天沒胃口吃飯,晚上睡不好覺,只覺頭上總覺籠罩著濃濃的yin影,不知何時就會命喪賊中,心驚膽寒,瘦了二十多斤,終於皇甫嵩平定冀州,荀貞來任趙國中尉,盼得了ri出yin雲散,今天談xing甚濃,問完馬服山之戰,又說起國中的形勢。

他對荀貞說道:「中尉,孤聽段君說,國西的黑、西諸山谷中群盜蜂聚,時擾縣鄉,中有名王當者,其眾最多,號萬人。不知是真是假?」

「在西、黑諸山谷的群盜里邊,王當之眾確實最多,不過沒有萬人,至多三千余。」

戲志才辦事干練,盡管尚未把西、黑諸山谷里的黃巾余部與盜賊的詳情打探清楚,但已經知道了一個大概。戲志才知道的,荀貞自也知道。案幾上奉有溫湯,他當下把手指在湯中蘸了下,在案上粗略地畫出趙國之地形,滴水以為山,劃線以為河,指點郡西,從北邊的王當起,到最南已經被消滅的的左須部,把戲志才打探來的情況一一道出。

滿堂之人,聽他侃侃而談。等他說罷,國傅黃宗嘆道:「我雖久居國中,但對西、黑諸山谷里的群盜卻是只知有之而不知其詳,中尉初至,於今不滿二十天卻竟已盡知群盜底細,對諸賊藏身之處、諸賊渠帥之名、諸賊之多寡盡了然胸中。較之中尉,我慚愧慚愧。」

「盜賊之事,有污清聽。貞未至國,已聞傅德名,公清白謹慎、仁愛教化,乃是國之長者,王之師傅,有德行的人當然不會去關心盜賊之事。貞乃中尉,平賊為本職,所以也只有像貞這樣的人才會去打聽賊事。」

傅不參與國事,但因負有「導王以善」的職責,所以在國中的地位很高,「禮如師不臣也」。

荀貞對黃宗非常尊敬,尊敬的程度甚至超過對劉衡。不過,他的這份尊敬並非全因黃宗在國中的超然地位,也並非因其在國中的德名,主要是因為黃宗的籍貫。

黃宗是汝南人,與他同州。

趙國的吏員們來自帝國各州,豫州人只有兩個,即荀貞和黃宗。潁川、汝南同州,而且接壤,荀貞又在汝南擊過黃巾,對黃宗有天然上的地域親切感,黃宗對他亦有此感。

黃宗笑道:「適才中尉述說賊事,條理分明,清晰明了。賊雖處遠山之中,而中尉講之,卻如反掌觀紋。中尉將才武略,才具秀拔,平輿許子將贊譽中尉是『荒年之谷』,確然如是。」

黃宗是汝南人,許劭也是汝南人。許劭的月旦評天下知名,往昔之時,他對某人的一句褒譽或者一句貶損,往往旬月間就能傳遍海內,現在雖因戰亂方息,世道尚未安寧,道上多有盜賊之故,消息不如以前傳得快,可汝南本地人卻也早就知道了他對荀貞的美評。黃宗前不久接到了戰後的第一封家信,在信中讀到了這件事。

段聰卻是初次聽說此事,他低聲重復了兩遍「荒年之谷」這四個字,拍案贊道:「許子將真識人者也!可不就是么?中尉來趙國前吏民不安,中尉來後,一戰擊斬左須,我剛才在宮門口等中尉的時候,遙見街上的百姓奔走相告,俱皆歡顏,中尉可不就是如荒年之谷一樣么?」

許劭名聞海內,月旦評聞名遐邇,袁紹懼得惡評而不敢「輿服」入汝南境,單車歸家,曹cao早年為求一評「常卑辭厚禮,求為己目」,可見其影響力。劉豫、劉衡等本就也在驚詫荀貞對山谷中諸賊的了解,此時聞得許劭對荀貞的這句美評,對荀貞更是高,連連稱贊。即使如「持正自重」,不苟言笑的何法亦不再只板著個臉,破例稱贊了荀貞幾句。

劉豫開心地說道:「山雖藏賊,國有中尉,孤可安枕而眠。」

荀貞知天下將亂,是有意要在趙國中尉的任上干點事情的,他只有管軍之權,沒有管民、財、糧之權,要想干點事情,就必須得到國中諸吏的支持,至少不能被他們反對,這會兒見諸人對他都是歡顏相向,甚是滿意,心道:「那何法本來正襟危坐,不出一言,此時卻也開口贊我。許子將的一句贊語竟似強過我麾下兩千步騎!」滿意是內心的事兒,表面上秉持一貫的自謙,他謙虛地對劉豫說道,「貞幸得備位,知能淺薄,唯知盡忠王事,死而後已。」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張角、張梁、張寶伏法後,冀州黃巾余部散逃入山中,遁藏在中山、常山、趙、魏諸地,如貞方才所言,左須之外,今國內尚有黃髯等多股黃巾,又有趁亂而起的多股盜賊,群盜林立,多者數千,少者三四百,林林總總,合計怕有近萬,甚至萬余。是以,貞以為,大王與諸公且不可因為馬服山的一場小勝而就對西、黑山谷里的諸賊掉以輕心。」

劉衡頷首說道:「中尉言之甚是。」問荀貞,「中尉既盡知賊情,那么想來定已有平賊之策,吾願聞之。」

擊討西山、黑山的諸賊關系到趙國的安危,關系到諸人的身家xing命和ri後仕途,劉豫諸人皆目注荀貞,靜聽他說。

荀貞心道:「我的『平賊策』卻不可盡說與你們聽。」

到任以來,他ri夜籌思,對該如何「平賊」早就有了一個腹稿。不過,他的這份腹稿並非全是「平賊」,更多的是如何借機擴充實力。如掌控郡兵、征召壯勇、控制城防等等。這些內容他不能直言不諱地說出,得改頭換面,換個說法。

對此,他早有預備,說道:「貞之策唯二。」

「兩個辦法?是什么?快請言之!」

「其一,防疫。」

段聰說道:「防疫?」

「只廣宗、下曲陽兩役,賊兵與我軍的死者就不下十萬,東郡、汝南、潁川、南陽這些地方亦戰死者甚眾。別的不說,單只我的部曲,從潁川到巨鹿,幾個月的功夫就十折其三。戰死的兵士、賊人很多,因為戰亂而死的百姓更多。貞自出潁川,歷經數州、諸郡,沿途所見,死者枕籍,坐在馬上遠望近視,近則餓殍滿道,遠者伏屍遍野,狐狸銜屍去巢,豺狼爭食其肉,種種慘狀,諸般不忍,僅貞親眼所見,因戰而亡者何止數十萬!

「這么多死在亂中的人,ri頭曝曬,雨水沖刷,地方上如果不加安葬,勢必會引起大疫。一旦疫病再起,便是給了那些不軌之徒機會,恐怕又有人謀逆叛亂。」

桓、靈以來,天下屢起大疫,殿中的這些人或者親歷過疫病之時,或者家、族中有人死在疫中,聽得荀貞說起疫病,無不se變,頗有點談虎變se的意思。

劉衡說道:「中尉說得對!前幾天我就在考慮這件事了,正打算傳檄各縣,令諸縣的縣令、長遣人分去各鄉、里,催促鄉之薔夫、里之里魁妥善安葬死者。」

劉豫問道:「防疫是其一,其二是什么?」

「備糧。」

「備糧?」<種,賊寇擄掠縣鄉,又搶走了民家的儲糧,現下秋收方過,百姓猶有乏者,至怕是無以相恤。如果出現這種局面,民為盜賊者必多。貞以為,宜早圖其備,務益致谷以備來chun之急。」

劉衡連連點頭,說道:「中尉所言甚是,我亦深有此憂。……,只是,大亂方過,冀州諸郡國均缺糧食,這糧卻從何而來呢?」

荀貞心道:「糧食是種出來的,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要想得糧,自然就只有兩個辦法,要么種,要么搶。現在種已是來不及了,那就只剩下一個搶。」

搶誰的?誰有糧食搶誰。誰有糧食?豪強、大姓。

他不動聲se地觀注諸人,只見:劉豫發愁,黃宗蹙眉,段聰撓頭,何法沉吟。很顯然,他們是在苦思該如何才能弄到糧食。他心道:「劉豫、黃宗諸人久居國內,或許對山中的賊情不了解,但對國中豪族、大姓的情況卻必定了解,他們不會不知道這些豪強、大姓盡皆富裕多谷糧,可是瞧他們這副苦思發愁的模樣,卻顯是壓根就沒往這方面想。」

劉衡、黃宗、段聰、何法諸人不是出身士族就是出身豪強,他們當然不會往本階級身上打主意。不錯,他們不是趙國人,趙國的豪強、士族似乎與他們沒甚關系,搶了也的搶了,挨搶的反正是趙國的豪強、士族,可別忘了,在他們的家鄉也一樣有地方長吏,如果開了這個頭,他們家鄉的地方主吏也這么干,又該怎么辦?打擊豪強、摧折大姓是一回事,打擊不法的豪強大姓就好比是從自身上剜瘡,是為了本階級能更長久地占據統治地位,無緣無故地向豪強、大姓開刀,從他們那里強取糧食則就又是另一回事了,這種行為會傷及他們自己的利益。

段聰搔首愁嘆,說道:「畫餅不能充飢,憑空不能變糧。唉,這糧食卻是不好得也。……,不知中尉可有良策?」

荀貞心道:「我初來乍到,雖得一小勝,又得了劉衡『兵事盡委於我』的話,然也只能算是剛在趙國站住了腳,問豪強、大姓要糧的話卻是萬不能說出。」就算說,這話也不能出自他口。他暗嘆了口氣,復又想道:「唉,空見糧庫卻不能取之,可恨可惱。罷了罷了,我且先集中jing力解決了郡兵、城防諸事,再徐思良策來解決此事吧。」

他肅容回答說道:「致谷糧、撫恤百姓,這是民事。中尉者,武職也,此非貞所宜言。貞唯相君馬首是瞻。」

段聰低頭又琢磨了會兒,終無得糧之策,他自家人知自家事,知道自己不是治民理事、解郡國煩憂的材料,心道:「中尉所言甚是,致糧谷、撫恤百姓是民事,是國相的事兒。中尉是武職,不宜言;我管宿衛、少府,和民事不搭邊兒,我也不宜言。」

他瞧了眼坐在對面的劉衡,心道:「這事兒就讓國相發愁去吧!」一念及此,頓覺輕松,笑對荀貞說道,「相君問中尉有何平賊策,中尉回答了兩策:一防疫,二備糧。《易》雲:『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防患於未然,此固應當,可中尉卻為何半字不及平賊的具體方略呢?」

劉豫、劉衡、黃宗、何法諸人聽了段聰此問,俱將心神收回,重注目荀貞,聽他分說。</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