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搜山千騎入深幽(二十一)(2 / 2)

三國之最風流 趙子曰 3252 字 2020-06-20

這個年輕人的舉動確是奇怪。官道上、田野上的流民不少,他誰也不給糧食,卻把僅有的一點吃食盡數給了那幾個青壯,難免令人疑惑。荀貞、荀攸對視一眼。荀貞笑對邯鄲榮說道:「公宰,此子舉動古怪。走,我等過去問問他去,他與那幾個流民是否相識。」

諸人驅馬到道邊,迎上這個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順著田壟走出來,抬臉見了荀貞等人,楞了一愣,向後退了兩步。

荀貞諸人雖皆粗衣,然俱帶刀劍,又都有馬,而且也都是正當身強力壯之時,突然圍攏過來,不知內情的人沒准兒還會以為他們是劫道的強寇。荀貞從馬上跳下,長揖行禮,笑道:「足下請毋驚疑,吾等是過路的行人,因有一事想問問足下,所以冒昧地過來了。」

荀貞彬彬有禮,俗話說「滿腹詩書氣自華」,前世不說,這一世他從小就學習儒家經典,又自有儒雅文氣表現於外,怎么也不像是攔路的劫匪。

這個年輕人放下了心,連忙回禮,說道:「請問足下有何事想問?可是問路么?在下是易陽本地人,別的不敢說,對縣鄉亭舍的這些路還算是熟悉的。」

他這一開口,荀攸、邯鄲榮、宣康等面色各異。卻原來:這人有點口齒不清,也不知是舌頭短還是別的原因,總之說話不明,舌不協律。就他剛才說得這一句不長的話,就好幾個地方吐字不清,聽不真切。不過連蒙帶猜,諸人卻還是聽懂了他的話。

荀貞面色如常,並未因他口齒不清而露出異色,笑道:「多謝足下好意了,我等雖非本地人,但冒昧過來拜謁足下卻不是為了問路。」

「噢?那是為了何事?請盡管言之,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必竭力相助。」

這個年輕人說話雖不清楚,倒卻是個古道熱腸之人,荀貞笑道:「哈哈,也不需足下相助。……,我等過來,是想問問足下,……」他指了指田中的那幾個流民,「足下與那幾人可是舊識么?」

「他們是路經本縣的外郡流民,在下與他們並非舊識,今日乃是初次相見。」

「今日乃是初次相見?」

「正是。」

「既然是初次相見,我方才於道上卻見足下把自帶的口糧悉數贈與了他們,這卻又是為何?」

「足下原來是想問這個!」這個年輕人笑了起來,說道,「在下本地人,家中雖貧,也不致斷炊無糧,因見此數人飢餓可憐,所以把自帶的口糧贈給了他們。」

「路上流民眾多,足下卻又為何不救濟別的流民,單單救濟那幾個人?」

這個年輕人躊躇片刻,回頭望了眼,那幾個青壯流民在拿了他贈予的吃食後不再坐於野上,相伴遠去。他轉回頭,說道:「不瞞足下,我不救濟別的流民,單單救濟這幾個人實是存了私心的。」

「是何私心?」

「此數人壯年有力,坐於田野上,各按兵器,虎視路人。在下恐彼等會為盜賊,因而贈口糧與之。」

荀貞回顧荀攸、邯鄲榮、宣康,荀攸三人皆露出驚奇的神色。荀貞亦奇之,轉回頭,心道:「此人衣衫粗陋,顯是家中不富,聞其言語,盡管口齒略有不清,言談卻頗文雅,應是讀過書的。」因問道,「請教足下高姓大名?」

「在下岑竦。」

荀貞喃喃道:「岑竦……。」這個名字很陌生,以前沒有聽府中的人說過。

邯鄲榮面露訝色,插口說道:「敢問足下,可是字叔敬么?」

這個叫岑竦的年輕人沒有想到邯鄲榮居然知道他的字,怔了下,答道:「正是,不知足下是?」荀貞對他說話時說得是洛陽正音,也就是官話,邯鄲榮說的卻是趙郡土話,他遲疑說道,「聽足下口音,像是本郡人?」

邯鄲榮上前一步,離他近了點,上下打量他,笑道:「不錯,我是邯鄲人。足下可能聽過我的名字,我姓邯鄲,名榮。」

邯鄲榮、樂峻、魏暢是趙國是最出名的三個青年才俊,他的名字岑竦當然聽說過,立刻肅容行禮,說道:「足下高名,竦久聞之,沒想到今天能在這里見到足下,實竦之幸也。」

邯鄲榮回了一禮,笑道:「君名吾亦久聞,久欲拜訪,苦無余暇,今與君相見於道,意外之喜也。」向荀貞介紹,說道,「此吾郡孝子,他的父親是故左馮翊,當年亦是吾郡名士。」

左馮翊,是三輔之一。三輔是前漢的京畿,在今陝西境內。左馮翊既是官名,也是轄區之名,相當於郡太守。堂堂一郡太守之後,故二千石之子,卻衣著如此粗儉?

荀貞深為之驚訝,細問之,這才知道:岑竦是遺腹子,在他出生前他的父親就卒於官了,他父親在官清廉,一介不取,有政聲,病卒後,門生、故吏、郡民送賻者甚眾,郡府也依照慣例送了不少賻贈,可岑竦的母親卻悉把這些賻贈謝辭,無所受,說道:「亡夫故前對我說:『生清死廉』。我不能違背他的話。」獨自一人撫柩歸家,歸家六個月,產下岑竦。

岑竦的父親為官清廉,不治家產,他母親又辭絕了郡中賻贈,扶柩歸鄉時隨行帶的只有些許破舊的家用之物,一個寡婦帶著一個剛出生的孩子,生活很艱難。

可他的母親很有志氣,從來不求人,人有饋贈者亦皆不受。他母親的娘家很富,有人勸他的母親:「母家富,何不歸母家養之?」他的母親不肯,回答說道:「我的兩個兒子都早夭了,只余此幼子成活,他是遺腹子,沒有見過他父親的面,我如果帶著他住到我的母家,我擔憂他會忘了他的姓。而且,我的這個幼子盡管還小,卻也是個男兒,豈有丈夫寄居別姓家,仰人鼻息的?我如這樣做了,怎么對得起亡故的夫君?」堅決不肯寄人籬下,等岑竦稍長大點後,乃販果為業,供其讀書,日常蔬食,往往一天只吃一頓飯,卻依然不改其志節。

鄉里人因而很敬重他的母親。

有這樣的家教,岑竦長大後,在學問上雖然沒有什么出色的地方,在為人上卻深得古賢人之風,非常孝順母親,忠厚淳朴,家無余財而卻能周急繼困,縣知其名,郡亦聞之。按理說,他的父親是故二千石,他的母親又為鄉里敬重,他本人也被鄉人稱賢,早就該被鄉里舉薦、郡中察舉了,卻奈何趙是小國,人口不滿二十萬,兩年才有一次一察舉,這被察舉的名額又盡被各縣的士族、豪強占據,是以岑竦至今尚未能得到國里的察舉,仍在鄉野為民。

邯鄲榮笑對岑竦說道:「前年,我聽說足下被易陽縣辟為縣吏,然而卻被君母辭絕了?」

「是。」

荀貞問道:「這卻又是為何?」

岑竦答道:「家母對在下說:『汝父故二千石,有名於州郡,汝豈可為斗食吏,受人驅使,呼喝如小人,使汝父蒙羞於九泉下?』因此不許在下接受縣里的辟除。」

宣康脫口而出:「君母真是一個賢良的人!」停了下,又稱贊岑竦,「君周急濟困,為免流民淪為盜賊,舍口糧而盡贈予之,寧願自己肚餓,亦賢良之士!」

岑竦是個淳朴的人,得了宣康的稱贊,臉上竟是一紅,想要謙虛幾句,卻因宣康贊的又有他的母親而最終把話咽了下去。他很敬愛他的母親,贊揚他,他可以謙虛,稱贊他的母親,他卻不願謙虛。

荀貞嘆道:「『君母賢良,君亦賢良』,誠哉斯言!像君這樣賢良的人怎能久居鄉野,不得上進呢?君為遺腹子,君母把你養大、販果供你學經實為不易,吃了很多的苦。今君已成人,正當是回報君母養育、教誨之恩時。君有賢母,我當使君孝母!」

他心道:「我到任以來,一直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軍事上,除辟用了邯鄲榮、程嘉寥寥數人,還沒有怎么辟請本郡的賢人、名士為我中尉府吏。我這次行縣,一是為了察各縣的民情、地理,二來本也就有訪賢用能、以揚我愛賢重才之名的意思,這個岑竦,他母親賢良,他本人也是個賢士,我不可放過這個機會。」問宣康,「卿之主記室的員吏是不是仍未補齊?」

宣康應道:「是,尚缺主記史、記室史並及書佐、小史等數人。」

荀貞笑問岑竦:「君母不欲君為縣斗食吏,那么中尉主記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