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搜山千騎入深幽(二十七)(1 / 2)

三國之最風流 趙子曰 2359 字 2020-06-20

今天是休沐之日,縣寺中吏員不多。

姚昇帶著荀貞、邯鄲榮等人穿過前院,來到後宅,留下典韋、原中卿、左伯侯三人侍衛堂外,請荀貞等到堂上坐定,笑道:「不知中尉光臨,倉促無所備,好在鄙縣的歌舞女略有薄名。『雨師駕駟,風伯吹雲』,當此深暮、秋雨綿綿之際,膾炙溫酒,臨清風於堂上,賞歌舞於階下,也算是一件快事吧。」

這會兒暮色深重,已是晚飯的時候,聽姚昇意思,是准備招待荀貞吃飯,以歌舞佐餐。

荀貞心道:「適見他衣裝昂貴,現下方入堂中,他不問我的來意,也不問我沿途所見,更不對我說軍事民情,開口便要奉酒、獻歌舞,觀其舉止,全是富貴人家紈絝子弟的做派,而公宰卻贊他:『機警敏捷,細密多智』、『在職兩年,郡考州課總為翹楚』?」

荀貞是個能夠克己的人,要換了他是姚昇,在大亂方過、郡縣缺糧、深冬將至、境內流民成群結隊的嚴峻情況下,是絕不會穿戴奢華、一見上官就奉酒、獻歌舞的。

他倒非懷疑邯鄲榮對姚昇的贊語,只是有點不喜姚昇的做派,撫了撫頷下的胡髭,正色說道:「姚令美意我心領了。襄國妖女之名我亦嘗聞,然以我淺見,於此時觀歌舞似乎不合時宜。」

「昇愚陋,不知緣何不合時宜?請中尉示下。」

「諺雲:『廚有腐肉,國有飢民;廄有肥馬,路有餒人』。黃巾新破,民多棄家流離,而今秋涼,雨水綿綿,愈增寒意。我一路行來,見貴境的流民不少,不下雨還好,這一下雨,他們缺衣少食,將會難以度日。境內有飢餒之民,姚令為百里宰,豈可歌舞升平?」

姚昇笑道:「治民安境,公事也;鼓樂歌舞,娛己也。『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此中尉早年之詩也。先帝時,秦嘉亦詩雲:『人生譬朝露,居世多屯蹇』。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疏忽數十年,轉瞬即消逝,與其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何不秉燭歡然飲,彈劍觀歌舞?大丈夫居世,貴在順心意。昇以為,人生在世有兩樁快事。」

「何兩樁快事?」

「建功業,為後世傳,享食色,不愧自己,人生之快,莫過於此。以昇之愚見,怎可因公事而放棄自娛呢?」

秦嘉是桓帝年間的詩人。漢之風氣雄健奮發,奔放直爽,士民多不掩飾追求功利、享樂的願望,慨嘆人生短暫的詩句、話語極多,以朝露來比人生的,曹操不是第一個,秦嘉也非第一個,較早的又有「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之句,姚昇話里所說之「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這兩句慨嘆人生苦短的句子亦是出自近代詩人之五言詩。

荀貞沒有想到他居然知道自家早年盜版的曹操的這首《短歌行》,見他短短的幾句話里接連引用前人的詩句,聽完他這番話,心道:「此人好文辭。」又想道,「『貴在建功,並享食色』,這話如是他的心聲,那這個姚昇可謂是一個不沽虛名、順意而為的人了。」

他說道:「如此,請問姚令,治民安境的這件公事姚令可辦好了么?」

姚昇答道:「早已辦好。」

「如何安排的?」

「昇從本縣大戶家里籌得糧米若干,每三天設粥棚、放食賑濟流民一次。」

「為何三天一次?」

「冬將至,鄙縣乏糧,昇籌得的糧米不多,不夠每日賑濟,所以三天一次,昨天剛賑過一次。」

籌得的糧米不多,所以三天賑濟流民一次。荀貞心道:「這姚昇有遠見啊。」這說明姚昇出了亂世還在後頭,出了流民會越來越多,故此省著用糧食。

「人一日不食尚可,兩日不食將急,姚令每三日賑濟一次,難道就不怕有流民犯法觸禁,哄搶糧倉,以至生亂么?

「昇選了數十精干吏卒,令之日夜巡邏城內,並張榜募勇,召得了三百鄙縣壯士,使之與縣卒一並登城戒備,又於月前傳檄諸鄉亭,令各薔夫、亭長組織鄉亭精壯保境防賊。」

姚昇的這三條舉措從內及外,井井有條,雖說不上是什么驚世妙策,卻勝在四平八穩,以此三策為武備,再以三天賑濟一次為文輔,文武兼備,足以應付流民了。

荀貞對他的第二策很感興趣,說道:「姚令說貴縣乏糧,只能三天賑濟一次流民,然則請問姚令,你招來的那數百貴縣壯士是以何為食的?」

「昇將此數百壯士分為十隊,分別借食在鄙縣的豪強大戶之家。」

「噢?貴縣的豪強大戶又是借糧給姚令,又是供食給這數百壯士,真是仁義。」

「非也非也。」姚昇笑道,「昇聞中尉昔在潁川時嘗為郡吏,當知豪強大戶的嘴臉,向他們借個糧簡直比割他們的肉還難!」姚昇家是州郡冠族,也算豪強大戶了,可說起豪強大戶的吝嗇卻是直言不諱。

「那姚令是如何籌得糧,又是如何叫他們供食壯士的?」

「卻是昇鼓三寸之舌,借州牧請得朝旨,減免了本州一年田租的良機,陳以利害,用情動之,費了無數唾沫星子才說動了鄙縣的那些豪強大戶,籌來了些糧,並讓他們答應暫代縣里供養昇招來的壯士。」

俗話說「唇亡齒寒」。若是襄國縣有失,縣內的那些豪強大戶也就難保自身,料來姚昇便是由此入手,再輔以皇甫嵩已經請來了聖旨,本州明年可以少交或者不用交田租這件大好事,兩相結合,說服了這些大戶。

荀貞心道:「這姚昇在襄國的威望很高啊。」

唇亡齒寒的道理人人皆知,而能在危難時捐家獻糧為郡縣的人卻少之又少,縱然皇甫嵩請來了聖旨,明年可以少交或者不交田租,可減免下來的都是自家的,十個豪強大戶里邊八個都是自私貪婪,真能用「唇亡齒寒」和「明年減免田租」來說服他們卻也是姚昇的本事。

邯鄲榮坐在側席,嘆道:「我要有姚君的口才就好了!」

姚昇笑問道:「為何突發此感嘆?」

「郡府也缺糧啊!我如有姚君的口才,三言兩語,得糧千萬,就可以為中尉分憂了。」

邯鄲榮卻是因見荀貞似不喜姚昇,故將話題轉開,說到邯鄲也缺糧上。

姚昇笑道:「能言善辯,君不如我,果敢奮厲,我不如君。文、武各行其道,君不能憑口才得糧,卻足能以『奮厲』為中尉分憂。」

荀貞左顧荀攸,荀攸微微頷首。

這姚昇雖有貴家紈絝子弟的喜好,然而確實有才能。

荀貞放松坐姿,撫頷下髭,改顏笑道:「我聞公宰言,君常慨嘆蘇秦之功。蘇子,古之縱橫家也,君自言善辯,較之蘇子如何?」這話帶著說笑的意思。

姚昇答道:「昇雖常慨嘆蘇子之功,然大丈夫生不逢時,縱胸懷干將,復有何言!」

「縱胸懷干將」,姚昇把自己比作了名劍干將。

「君在給公宰的信上寫道:『國事日艱,此丈夫建立功業之秋』,既以為當下是建功立業之秋,卻又為何說『生不逢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