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羅漢床上,見小旭正幫張儷整理行李箱,奇道:「你上哪兒啊?」
「不是跟你說去劇組么,《十六歲的花季》。」
「哦哦,忙忘了!」
他拍拍腦袋,張儷在兩部戲中選擇了十六歲,要去魔都呆兩個月。這部劇的主要制作方是魔都電視台,這邊過去幾個技術人員幫忙,也算合作。
她拍過魔都台的《家春秋》,好說話,掛了個制片助理的名。
許非最近滿心思第一部、第二部、交流會,沒怎么注意家里,這會冷不丁一提,還有點愁緒。
稍看了一會,他先回正屋,用熱水抹了把臉,然後坐在書房。
把李小明的劇本拿出來,先粗略翻翻,是講陶蓓去外面走穴,認識一吹逼,說能把她推薦給張國師,拍《紅高粱》第二部,《綠高粱》。
類比《百年孤獨》,開創東方魔幻現實主義作品。
這個,這個……
老謀子不會告咱們吧?
他覺得有點過度,《紅高粱2》就完事了。
粗略翻完,第二遍細看,逐字逐句的琢磨,不時用筆寫寫畫畫。看到一半,在一句台詞上卡住,抓耳撓腮想不出來。
嘖!
許非死死盯著劇本,越想不出來越糟心。
一件事情,甭管你多愛,只要超過了你的承受范圍,都會產生厭煩。他現在便是如此,獨挑大梁,親力親為,比第一部勞心數倍。
多方面的壓力。
《胡同人家》播完了,心里落下一塊石頭,但由於反響太過熱烈,使得第二部既是個香餑餑,也是個燙手山芋。
拍完觀眾一瞅,喲,不如第一部。那怎么辦?
他這次是制片人,壓力比誰都大,只是沒表現出來。
「啪!」
許非實在想不出,直接摔掉筆,身子往後一靠。椅子腿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響動。
「呼……」
他知道自己情緒不對,閉著眼睛深呼吸,努力調整。腦袋里很亂,一會想稿子,一會想演員,一會又想西屋,見她們倆的時間確實少了。
「怎么呆坐著?」
張儷忽挑簾子進來,一瞧他的樣子,不禁道:「人家都休息,你們偏工作,回來還不能歇著,可沒有這么累的。」
「沒事,就一句話卡住了。你收拾完了?」他睜開眼。
「嗯,也沒什么東西。」
張儷坐在旁邊,隨手拿起劇本翻看,道:「我聽小旭說,叔叔去魔都了?」
「有那一站。」
「有什么物件要我捎過去的?」
「不用,他屬於南北竄,沒固定地點,你們基本碰不上。哎你什么時候走?」
「晚上。」
「這么快?」
許老師皺眉,思緒在一秒鍾恍惚了下,仿佛是空白的,然後抬起眼看著對方。
「怎么了?」
「有點舍不得。」
張儷聽他這么直白,紅了紅臉,「你平時也不見人,就兩個月而已。」
「那不一樣,我平時再忙,但知道你們在,心里就踏實……」
他頓了頓,忽地站起身,「我送你樣東西。」
手在架子上一劃,拿個小盒子回來。里面躺著一塊拇指大的白玉,溫潤剔透,系著紅繩,是只寶瓶狀。
「三百年的老物件兒,沒過過下面,正經傳下來的活玉。」
許非解開紅繩,左右一張。
隔了兩秒鍾,張儷才反應過來,猶豫片刻,略微擰過身,右手在腦後一撥,撩起青絲如墨,還有一截白嫩的脖子。
她只覺一雙手擦過,胸前便多了一塊白玉,那手指又在脖頸後搔弄,指尖摩挲著細細的汗毛,顫巍巍的癢。
「小旭呢?」她問。
「什么?」
「我有玉,她沒有,你可怎么說?」
「你不是出門么,圖個平安吉祥。」
「哦,原來出門才有……」
張儷拉著長音,似在打趣:「那以後小旭出門,我看你送她什么?」
「你配玉,她只能戴金了,我正好有個大金鐲子,纏毛線的那種。」
噗哧!
她一時失笑,浮現出小旭套著大金鐲子的模樣,越想越有趣,好一會都停不下來。
那張圓潤的臉蛋微微泛紅,身子稍傾,腰肢折出一個很溫軟的弧度,寶瓶就在這溫軟中晃來晃去。
「……」
許非看得不忍移目,直到張儷喘勻了氣,瞧見他痴態,「你又看什么?」
「好看。」
「你今天怎么,胡言亂語的?」
張儷抿了抿嘴。
「呵,我也不曉得。」
許非笑笑,嘆道:「出門在外,安全第一。制片這事別急,先了解各個工種,各項環節,懂了自然就會。我現在忙的要死要活亂七八糟,你自己,好好的……」
他說著說著,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停了停,然後用力握住。
「你……」
張儷嚇了一跳,小手被一只寬厚溫暖的手掌握住,抽了兩下不動,只得垂下頭,根本不敢對視。
「早點回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