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容地閉上眼。
沒過多久,就感覺到身上多了些東西。
他睜開眼。
小姑娘傾著身子,正仔細給他蓋上半邊兒錦被。
她抬眸看他一眼,又兔子精似的鑽回了被窩。
蕭弈摸了摸錦被,薄唇笑意更盛。
南寶衣躲在黑暗的被窩里。
她睜著眼睛,聽著背後平穩的呼吸,突然多了些淚意。
二哥哥是真心喜愛她的。
如果她沒有殘缺該多好。
如果她沒有殘缺,等拿到卷宗,家族被評為上品士族,她就可以以士族女郎的身份,驕傲而又問心無愧地站在他身邊。
如果她沒有殘缺,她不比任何長安的世家女郎遜色。
如果她沒有殘缺,她配得起他。
久違的自卑感在寂靜的深夜悄然襲來,少女躲在黑暗里,獨自用手背擦去失控的淚水。
他求而不得,她又怎能得償所願?
禪房靜謐,能聽見山中落雪的聲音。
可蕭弈聽不見雪聲。
他只聽見了少女努力壓抑的抽噎聲。
撕心裂肺,摧人心肝。
他能感受到,她死死抓著錦被,因為壓抑得太厲害,渾身都在輕顫,她生怕會被他聽去。
他沉默著翻過身,一把撈過南寶衣的腰肢,將她緊緊抱在懷里。
屋外風雪肆虐。
南寶衣由他抱著,因為知道明天黎明到來時,她仍舊得被迫疏遠他。
她好舍不得二哥哥。
……
次日。
山寺鍾聲杳杳。
南寶衣醒來時,枕邊人已經不知去向。
她自個兒梳洗干凈,走出禪房,看見周聆書和唐驍穿著不知道從哪里搞來的僧袍,抱著茶水並排坐在屋檐下,正在賞雪。
她好奇:「殿下呢?」
唐驍目不轉睛:「下山辦案去了。」
南寶衣往四周瞄了瞄,沒瞄見九喜。
她道:「九喜呢?」
周聆書從容不迫:「跟著下山了。」
南寶衣「哦」了聲,心里怪不是滋味兒的。
她又見這兩人怪里怪氣的,不禁道:「你們坐在這兒干什么?」
「參禪。」
兩人異口同聲。
南寶衣抿了抿小嘴。
參禪……
這倆綉花枕頭能參得透禪才怪。
她搬了張綉墩,也坐在他倆身邊:「我與你們一道參禪。近日總覺得心里毛躁,能平心靜氣片刻也是好的。」
於是三人都抱著熱茶,靜靜觀望落雪。
過了一刻鍾。
南寶衣率先收回視線,喝了口冷卻的茶,道:「怪無聊的。」
得,她是第三個綉花枕頭。
周聆書和唐驍跟著收回視線,揉了揉酸脹的眼睛:「我們也覺得怪無聊的。」
南寶衣想起什么,問道:「對了,你們來萬國寺,辦的是什么案子?」
唐驍道:「長安城附近村鎮,每年都在發生新嫁娘失蹤案,連續十年,失蹤的新嫁娘多達七八十個,已經成為轟動長安的第一懸案。
「今年倒是沒發生過,就在大家以為凶手可能金盆洗手時,半個月前,萬國寺附近突然發生了一例。新嫁娘坐在閨房等待夫婿迎親,突然就不見了。
「十年來,歷任司隸都找不到破案線索,於是有信鬼神之人,將新嫁娘的失蹤稱作——山神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