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七章 權變與誠意(1 / 2)

大明春色 西風緊 1626 字 2020-11-24

</br>賞賜給胡廣的書法,實在有點粗糙。五個大字寫在有點皺的普通宣紙上,或許寫完之後沒有好好處理墨跡、以至於「飛」字有點花。

好在聖上的字,寫得行雲流水,說是書法亦不為過。太監王貴也給出了合理的解釋,這是聖上興致一起練字的紙,不是那么完美也是情理之中。當然最重要的是,這幾個字出自皇帝之手。

先前司禮監太監、帶著錦衣衛到千步廊上來,胡廣難免有一番拜謝聖恩的禮節。不一會兒,翰林院的許多官員都來道賀了,對於賜字的內容、大伙兒也是一清二楚。胡廣許諾,會找木匠定做一個尺寸相當的匣子,再將御賜書法好生保管、存放在干濕恰當的房屋里。

進士出身、飽讀詩書的胡廣,很容易就知道這五個字的出處,出自一首漢代樂府長詩。講的是一對男女,因長輩反對干涉,釀成悲劇的故事。原詩特別最後那句「多謝後世人,戒之慎勿忘」,讓胡廣更加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幾乎是頃刻之間,胡廣已經把皇帝要傳遞的意味了然於胸。但為了防止疏漏了甚么深意,他後來又想了很久,反復深入思量。

以至於下值回家後,胡廣依然在書房里細看這份書法。

許久之後,他終於找來了個奴婢,去讓夫人把女兒放了、並帶到書房來教訓。

不料等了一陣,胡廣的妻子、女兒,還有長子胡穜都到書房來了。

胡廣便對女兒胡氏道:「今後為父不再鎖你了,也不反對你與那解禎亮的事。但你別去私見他,省得丟人現眼!為父會找人與解縉談談,再讓解縉請媒人來說,為你們操辦此事。」

小娘的眼睛紅紅的,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神情卻已轉憂而喜。

長子胡穜卻很不滿:「那解縉侮辱胡家,父親豈能如此罷了……」

「咚咚!」胡廣用手指敲了兩下桌案,然後往擺在上面的宣紙上一指。家眷們上前,看到了上面的幾個字。

胡廣道:「今日聖上御賜之物。」

胡穜卻依舊憤憤道:「可是解縉實在是太過分了,他說的那些話,叫胡家遭人嘲笑,難以自處。」

夫人瞪了兒子一眼,氣氛有點尷尬。

胡小娘卻輕聲道:「女兒早就聽說當今聖上風流,卻沒想到他還會管這樣的事,確不似那些迂腐無趣的士大夫。」

胡廣搖頭道:「沒你們想得那么簡單。」

他看了一眼兒子,又語重心長地說道,「解縉說的事,雖無法考證,卻也是實情。你們可以詬病為父貪生,建文四年京師城破前後,為父就沒想過要死。」

夫人急得沉聲道:「難道要我們家像黃子澄、方孝孺、鐵鉉家那樣,家破人亡,別人才滿意嗎?老爺做的有甚么不對?」

胡廣卻不能這樣教育自己的長子,他沒理會婦人,又說道:「讀書之人,不能不明大節。當初建文皇帝已經完了,忠臣當然該以死回報君王,為父自認有虧名節。但總不能滿朝皆死,勢必有人活下來繼續報效國家。

大明朝依舊是大明朝,太祖孫子的皇位、到了太祖兒子手里。事已至此,我朝億兆臣民,要不要繼續活下去?

活下來的人該怎么辦?建文帝既沒,只能是太宗皇帝登基。那時候對抗太宗皇帝,又能起到甚么作用;想要國家無主,還是純粹為了泄|憤?

在既定事實之後,那些依舊辱|罵皇帝的文官,造成了君臣對抗。太宗皇帝登基之初,動輒殺|戮,朝臣極其緊張。這樣的形勢下去,必定有害無益。朝廷最終要走向何方?只有君臣之間重新達成誠意,而不是泄|憤與敵視,大明朝廷方能延續。」

兒子胡穜看著父親的目光,漸漸地多了幾分尊重。

胡廣道:「動盪一直延續到當今武德朝。今上登基後,其國策讓朝臣多有不安,然而並未大肆清|洗朝臣,今上還多次投出了和解的誠意。讓廢太子那邊的文官進入內閣,參與決策;禮部尚書胡部堂上請經筵,聖上也立刻照准。這是天大的好事,若是朝臣反其道而行之,對國家何益之有?

咱們不能得寸進尺,只有適當妥協,才能重建君臣誠意,平息這些年以來的動盪。我等既然未死,而身居廟堂,正該做這些事,此乃職責道義所在。」

胡穜道:「父親忍辱負重,心懷天下,絕非解縉那等小人可以企及!」

胡廣卻冷道:「還沒有你們的時候,為父便認識解縉了,他是怎樣的人,我一清二楚。楊士奇家的人,一直在四處找人解救,解縉同是江西士人(贛黨)、為何不為楊士奇上書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