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br>我深深吸了口氣:昨日來的,應該是玄女。

迷谷兩眼發直,唇咬得雪白。

我看他的神色很不同尋常,問道:昨日她怎么了

迷谷顫抖道:昨日,昨日她來時,與我說,說找到了保住墨淵上神仙體的新法子,著我將上神的仙體交與她。我,我以為她是姑姑你,便去,便去炎華洞將上神的仙體抱了來。恰逢,恰逢小殿下午睡醒來,見著你,不,見著她以為是你,十分高興,她便,她便將小殿下帶著一同走了。

我心頭巨震,抓住迷谷衣領道:你是說,她將師父和阿離都帶走了

迷谷臉色灰白,死死盯著我的眼睛:姑姑,是我將墨淵上神的仙體交給她的,你將我賜死了罷。

半空里雷聲轟鳴,烏雲滾滾,一把閃電劈下來,五百多年未使過的玉清昆侖扇在面前的湖泊里顯出真形,揚起的七丈水瀑中,映出我一雙赤紅的眼。

我笑道:扇子,今日怕是要讓你再嘗嘗血氣。

迷谷在身後啞著嗓子喚我:姑姑。

我轉過臉瞧他,安撫道:我不過去打一場架,將師父和團子一同帶回來,你不用如此驚慌,唔,先燒一鍋水放著,我回來要洗個澡好好解乏。

遂取出白綾緊緊縛住雙眼,捏了個訣,騰上一朵濃黑的雲,直逼大紫明宮。

上古時候,一些孽障太深的魔族會遭天罰,生出死胎。有個叫接虞的女魔因殺孽太重,曾一連三胎都是死嬰。後來接虞便想出一個辦法,將死嬰的魂魄用術法養著,殺了一位上仙,把死嬰的魂靈放入這上仙的仙體中,死嬰便活了。鬼族之亂後的一萬年,折顏來青丘看我,曾有意無意提到,離鏡的這位王後生下的便是個死胎。

玄女,若此番你膽敢濫動墨淵的仙體,莫怪本上神不顧兩族情誼大開殺戒,血洗大紫明宮。

七萬年前戒備十分森嚴的大紫明宮宮門如今卻無人把守,想是請君入瓮。

若我還是七萬年前的那個白淺,那個尚須得墨淵深夜相救的那個白淺,我冷笑一聲。手中的昆侖扇略有些躁動,我將它抵在唇邊低聲道:你可是聞到血的味道了

大紫明宮王後的流影殿前,玄女正襟危坐在一張金榻上,一左一右皆列滿了鬼將。她笑道:淺淺,七萬年別來無恙,聽陛下說司音神君是個女子,本宮便料到是你。在昆侖虛初見司音時,本宮便很驚詫,除了淺淺你以外,竟還有人同本宮長得這樣像。

我柔和笑道:王後說笑了,你可不是長得這樣的,老身的記性一向很好,至今尚且能記著你當初的那張臉,王後你卻忘記了么唔,十里桃林的折顏上神近來一直空閑,若王後當真忘了,老身不嫌麻煩,倒可以將他請來這里,仔細幫你想想。

她一張臉紅里透白,白里透青,煞是好看。紅過白過青過之後,咯咯笑道:不管怎么說,今天在這里將你的命取了,世間便再沒人能同本宮一樣了。自昨日得了墨淵的仙體和你的兒子,本宮便知你是要來找本宮的,本宮一直等著你。當初本宮就曉得,即便沒有玉魂,你也會將墨淵的仙體保下來,嘖嘖嘖,你果然沒令本宮失望,只是讓本宮找了這么久,卻是個罪過了。墨淵的仙體被你養得很不錯,本宮很歡喜本宮的兒子能得到個這么好的身體,淺淺,看在你的這份功勞上,本宮會叫他們給你一個痛快死法的。話畢那金榻往後一退,兩列的鬼將齊齊朝我涌來。

我冷笑道:便看你們有沒這個本事罷。

半空一聲驚雷,玉清昆侖扇從我手中竄出去,四面狂風呼嘯而起,昆侖扇長到三尺來長,我縱身一躍,將它握在手中,底下鬼將們的兵器明晃晃一片,直砍過來。

扇子挽個花,將一眾的刀槍棍棒格開,再揮出去,招招都是致命。扇子很多年不曾打架,此番舞得十分賣命,穿過一副又一副血肉軀體,帶出的血痕淋漓一地。這兩列鬼將中有些打得很好,兵器刺過來的角度十分刁鑽且有力,好幾次差點將我穿個窟窿,被我險險避過。彼時我正占著上乘。然他們一幫人委實太多,自午時布陣,直打到日落西山,鬼將死傷得還剩下兩三個。我肩背上挨了一刀,縛眼的白綾也在纏斗中不慎被扯落下來。眼睛是我的弱處,場外的玄女忽祭出一顆金燦燦的明珠來,晃得我眼睛一陣刀割般的生疼,一個恍神,當胸又中了一劍。玄女哈哈笑道:若陛下見今在宮中,也許你還有活命的機會,可你竟來送死得這么不巧,陛下正狩獵去了,嘖嘖嘖,滿身的傷痕真叫人心疼,此番卻叫哪個來救你斛那,將她的命給我取了。

尚未見著墨淵一眼就死在這里,便委實太可笑了。身上的痛遠沒有心中的痛甚。當胸的一劍直達後背,刺中我的名叫斛那的鬼將顯見得十分得意。一得意便少了很多警惕,我將那劍刃生生握住,扇子狠狠揮過去,他尚未反應過來,腦袋便被削掉了。所以打架的時候,萬萬不能掉以輕心。金光照得我睜不開眼,卻不得不睜開眼,眼角有些東西流出來,先前還說得很高興的玄女此時卻沒了聲音。僅剩下的兩名鬼將亦十分難纏,可終歸少了第三個人來牽扯我,扇子飲血又飲得正是興起,半盞茶的功夫後,便一並做了扇子的祭品。

玄女舉著明珠顫抖道:你別過來,你再過來,再過來我便將墨淵和你兒子一同毀了。她背後正正是不知什么時候移來的兩幅冰棺,一副大的,一副小的,大的躺著墨淵,小的躺著團子。我的眼前一片血紅,縱然血紅也還勉強辨得出墨淵蒼白的容顏。

我略略停下步子,折扇撐著地,怒極道:你將阿離怎么了

她雖仍在顫抖,卻鎮定許多,靠著冰棺道:如今他只在沉睡而已,不過,你再走近一步,我便不保證他會怎么了。

我費力地盯著她,眼角的血似乎流得更快。

她得意道:將胸中的劍拔出來,把手中的折扇丟給我。

我沒答理她,繼續撐著折扇走過去。

她驚慌道:叫你不許過來,你再過來我就一刀將你兒子刺死。

果然,她的手中又多了把刀。

我抽了抽嘴角,笑道:左右我今天進來這大紫明宮,便沒想過再出去,你將他殺了罷。你將他殺了,我再將你殺了替他報仇,想必他也欣慰得很。我守了墨淵七萬年,他一直沒回來,我也活得很百無聊賴了,若阿離一個人害怕,我便也陪著他一起去了就是。唔,你我都活了這么長的年月了,大家都把生死看開點。

她已是語無倫次,慌亂道:你瘋了,你瘋了。

我擦了把眼角細細流下的鮮血,覺得自己是有那么點瘋,卻也算不得太瘋。眼前這個人,她辱我的師尊,傷我的親人,我如何還能咽得下這口氣,今日不將她斬於昆侖扇下

玉清昆侖扇一怒,怒動九州。扇子今日飲了足夠多的血,十分興奮。大紫明宮上空電閃雷鳴,傾盆大雨將一地的血污混成一條血河。玄女歇斯底里道:你不能殺我,你殺了我陛下會將你青丘踏成平地的,你怎能連累你一國的子民

我呲嘴笑道:那時我們都死了,人都死了還管身後事做甚

何況青丘的子民雖不好戰卻並不是不能戰,離鏡若要將我青丘踏平,也要些本事。

因想到此處,就免不了再補充兩句:你若真這么擔心這些身後事,倒不如擔心擔心天族的那位太子將你們鬼族夷為平地。你此次劫了他兒子,還打算將他這唯一的兒子殺了,相信我,以他的個性,委實有可能將鬼族踏平的。

她似不能反應,我也不打算繼續讓她反應了,昆侖扇已蓄足了力量。一道閃電的盛光中,急急從我手中飛出去。玄女跟前卻忽然掠過一個人影,生生將昆侖扇的攻勢逆轉到我這一方來。驚魂甫定的玄女抓著那人的衣袖,顫巍巍叫道陛下。

昆侖扇初初便是用的殺人的力,飛得很急,此番被這么一擋,回勢便更加猛烈,我方才已用盡全力,委實沒力氣再避,咬牙閉眼,能葬身在自己的兵器下,我這一生也不算冤了。卻在閉眼的一瞬間,被誰緊緊抱住往旁邊一個騰挪。

我轉頭看著抱住我的這個人,夜華啊夜華,你是掐著時辰來的么,你若提前個片刻來,我也不至於傷得這樣。

夜華臉色鐵青,一貫沉寂的眼眸中怒火洶涌翻滾,嘴唇緊抿著,身上很僵硬。玄色長袍的襟口處因是白的,被我臉上的血染得一片殷紅。昆侖扇引動的騰騰怒雨被格在仙障之外,嫩棗大的雨滴打在仙障上,濺起碩大一片雨霧。他用手撫摸我臉頰的血痕,輕輕道:淺淺,是誰將你傷得這樣

我動了動道:傷我的都被我砍死了,還有個沒砍死的方才正准備砍,被她突然冒出來的夫君擋住了,哎,你抱得松一點,我全身都疼得很。

對面尚抱著玄女的離鏡猛地抬起頭來,似乎詫異得很,極其不能置信地喚道:阿音

被他護在懷中的玄女身子顫了一顫,一雙眼望過來,驚恐地睜大了,訥訥道:墨淵上神。

想是將夜華認做墨淵了。

我勉強與離鏡道:不想這么快就又見著了,鬼君好手法,老身方才差點就被鬼君一招斃命了。

他丟了玄女急行幾步到得我的面前,卻因夜華的仙障擋著,無法靠得更近些。我如今這一身猙獰狼狽得很,看得出來他在細細辨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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