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南天(1 / 2)

唐殘 貓疲 1648 字 2020-06-22

不日之後,周淮安已經站在一艘大海舶雕文漆彩的船首上,看著一望無垠的海平面和遠處如隱若現的地平線,那是海南島和雷州半島之間的分野。

如今的三江巡防軍/怒風營,在與廣府連為一體的經濟條件改善和產出穩步提升的情況下,實際上已經擴充到了戰兵十營了;差不多是六到八戶養一兵的比例。所以大可以抽調出相對滿員齊裝的五營人馬來,做那渡海而擊的馳援安南之舉。

事實上在這段時間里周淮安借著自己的職權便利和留守司的名義,位於珠江流域和潮汕平原內的土蠻勢力,已經被輪番練兵的義軍所部給清剿得七七八八;先後有數十個居於偏僻險要的寨子和聚落,被焚掠摧毀或是被強制遷徙到特定的編管區內,最少貢獻了兩三萬口的廉價勞力了。

此外,大抵還有數量更多實力和規模較小,而影響有限或是夷漢雜居的山中村寨,攝於大勢對義軍表示出了順服和遵從之意;而按照比例差遣出了一些青壯男女,到山下的工場、礦山和田庄中干活,姑且充作有償的勞役換回鹽巴、鐵器等民生物用;也算是將日常生活所需的命脈,變相控制在義軍簡略的經濟體系當中。

因此在北邊閩地打成一片無暇他顧,只要守住江西方面韶關山口和狹道天險的情況下;靠剩下不滿編的五個營,外加上二十幾團的輕裝駐隊,完全就可以控制的住基本局面。而且就算是作為運載部隊的船只也是現成,原本就是為了鍛煉水師的預備役,而存在專屬近岸航運隊伍。

盡管如此,在整備行裝出海並且獲得留守司有限的幫助,還是耗費了周淮安的數天時間才得以成行。

只是在出海之後沒有多久,周淮安就有些後悔了;畢竟相比後世那些平穩舒適設備齊全的渡海郵輪,這個時代的大多數海船船艙里,依舊是陰暗潮濕到處漏水的典型代表;更別說因為船體浮載力有限,而導致的明顯搖曳與晃動了;哪怕是在看似風平浪靜的海面上依舊是如此。

因此,在這十幾條大海船上的義軍士卒,都不同程度的出現了某種暈船的現象了。還有一些人因為飲食不調的水土不服,而出現了上吐下瀉症狀,這時候當初搜羅了全廣州城所准備的,各種丸散油膏(萬金油、行軍散、傷創白葯等)的應急葯物就得以派上用場了。

此外,周淮安的這艘座船上別號「老螃蟹」的資深船頭,還給他獻上了一個可以緩解航海症狀的土方子。就是用活魚身體里擠壓出來的半透明汁液,含著姜片一起喝下去;雖然個中奇腥的滋味簡直讓人入口既嘔,但是許多人堅持或是被迫喝了吐,吐了喝數次之後,那種在船上舉步維艱的惡心和眩暈症狀,還真的就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然後再吃一些粥水和糕餅糊糊,很容易就胃口大開的慢慢恢復過來了。

而在這次海上相對單調枯寂的航行過程當中,船上唯一的樂趣就是在舷邊垂竿釣魚,或又是拿那些盤旋在船尾渦流上方的海鳥什么的射擊練手,或又是在那不停搖曳的甲板上做那角抵、搏擊之戲,來且做慢性的適應訓練了。

好在從廣州前往安南,本身就是一條自秦漢以來就已經通航往來的相當成熟航線,又有貼著近岸的大陸邊沿為參照,還有一些民間所建造的高塔,在夜間可以通過頂端的隱隱燈火提供方向上的指引;所以在一年四季的絕大多數情況下,這條航路只要兩三天就可以往來一次了。

盡管如此,在路過安南最東端的陸州(今越南東興市附近)之時,還是遭遇了一場不小的暴雨和風潮;那種人力有盡渺然於天地偉力之間,而形同無根飄萍的空虛和無力感簡直讓人絕望。

所以周淮安和他的部下們,一下子就理解了這些海上人家為什么會在船尾專設的神龕里,供奉上中土的媽祖、龍王,外域的海君和水神之類,形形色色名目繁多的信仰對象。

然後,突然之間的風停雨散之後,許多高聳峭立於海面,大者如奇峰料峭、小者入劍插刀削,森綠茂然其上的大小島嶼,就開始呈現在了周淮安所在的船隊面前了;根據他在後世的經驗和見識判斷,這里應該就是後世被稱為「海上桂林」的下龍灣附近了;又多停留了大半天時間才等到因為風雨而偏離方向,又花了些功夫才重新回到恆昌航路上的另外幾條大船。

只是,這個時代的下龍灣顯然少了後世作為旅游勝地,游艇舟幅四布的喧囂與寫意,卻多了許多原始風貌的原汁原味;當然了這里也是各種海匪水盜、走私販子和漁戶,混跡其中藏身匿跡的所在地。

所以日常商旅在行船之時,總會遇到一些不明意味的窺探和尾隨者;就算是周淮安所在的這只不大不小的船隊也沒有例外;他有時候甚至可以利用過人的眼力,看到某處島嶼上莫名升起的淡淡煙跡。卻是讓周淮安在欣賞沿途的原始風光同時,也不由想起後世所聞關於唐代海盜的一些事跡了。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開元年間的大海盜,人稱「馮老龍」的一代奇人馮若芳了。他同時也是朝廷羈縻屬下的海南島萬州大首領,兼當地最大的奴隸主和附近的海盜頭子。他甚至供養過因為海難漂流至崖州大名鼎鼎的高僧鑒真和尚,並資助他第六次成功東渡日本的傳法之行。

因此,在唐代日本真人無開《唐大和上東征傳》里稱:「若芳每年常劫波斯舶(指古代從波斯即今伊朗到東方來的船舶)二、三艘,取物為己貨,掠人為奴婢。」也就是說這廝專門搶掠外來的胡人,而與東土的唐船無犯。

「其奴婢居處南北三日行,東西五日行,村村相次,總是若芳奴婢之(住)處也。」,「若芳會客,常用**香為燈燭,一燒一百余斤。其宅後,若芳木露積如山,其余財物,亦稱此焉。」由此可見其豪富玉奢靡的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