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書中竟何如(1 / 2)

唐殘 貓疲 2291 字 2020-06-22

矜嚴標格絕嫌猜,嗔怒雖逢笑靨開。

小雁斜侵眉柳去,媚霞橫接眼波來。

鬢垂香頸雲遮藕,粉著蘭胸雪壓梅。

莫道風流無宋玉,好將心力事妝台。

《席上有贈》

出自晚唐著名詩人,被尊為「一代詩宗」的老司機韓偓,親自講解把妹炮擊心得的《香奩集》

。。。。。。。。

此時此刻,這位未來的詩宗「香奩體」的創始人韓偓,卻是灰頭土臉的夾雜在魚儷向西的隊伍其中,只覺自己真是遭了無妄之災。

雖然他自幼聰明好學,10歲時,曾即席賦詩送其姨夫李商隱,令滿座皆驚,更承蒙這位大名鼎鼎的花間派宗師,親口贊譽為「雛鳳清於老鳳聲」的評價;雖然他取字致光,號致堯,但是依舊無改於他成年後落魄流連京師的境地。

連年屢試不第下來,他已經年近不惑的三十八歲,除了結交了一幫韋端己、鄭鷓鴣為首的文壇同好之外,卻是一事無成也無人肯許以家室。又因為攻吁宦臣的友人牽連被迫出走京師,才下定決心到這還算是安定的淮南地方來謀求入幕。

當然了,這世間的入幕之途雖然是眾所皆知的仕途捷徑,但是同樣有三六九等之分,輔、雄、望、緊、上、中、下的差別。維今之時若不能謀身於中樞,那就只能求取於藩鎮了。

然而今時不如過往,待遇最厚的方鎮節衙之幕可不是那么好入的,他一點文名在這個爭亂之世根本難為人所重的;同樣需要足夠的背景或是宗族鄉黨的親緣關系。

然後才是次一等的諸多節副、觀察、經略、都團練、防御等一方守臣;再次一等又是涉及營田、度支、轉運、鹽鐵等掌握關要的輔職;最後才是鎮下支州的刺史,也是供養幕客的最低限度。

至於再下一等的鎮守、鎮扼使,縣令之屬,雖然也可以蓄養門人和幕僚,但是就沒有資格獲得朝廷承認的官身和品秩了;也就比尋常富有大戶人家的幫閑、清客、要好聽一些而已。

然後,當他變賣身家作為行路的盤纏,輾轉來到了滁州之後;卻又正逢上黃賊入寇淮南,舉薦他的老友隨著身為刺史的幕主一起跑了;於是他想要去揚州厚顏投奔那位國之鼎柱的高使相,卻又被地方蜂起的民變給隔斷了道路。

飢寒交迫之下,他只能就地以昔日的文名作為擔保,而求入得以永陽大戶家中的教師之席,姑且安身一時;但是好景不長,後續到來的這些草賊不但大肆抄掠豪門大戶之家,還將從屬的奴婢、仆從等人,都一並過些到了軍中去;他也沒有能夠例外。

然後因為他會通曉書文,結果又被單獨挑揀了出來,輾轉送到了另一部的太平賊中;自此踏上了不可預期的遙遙之路。想到這里他一番感懷際遇,自己斯文掃地而像是牲口一樣被轉賣來去的過程,又不由的悲從心來而自占一首詩文道:

「水自潺湲日自斜,

盡無雞犬有鳴鴉。

千村萬落如寒食,

不見人煙空見花。」

「想不到還有個會做詩的?」

這是卻有一個聲音在他不遠處響起,韓偓不由心中一驚,頓然自省起來怎么又忘了藏拙保身之道呢。

隨後,他就見是個青紗璞頭騎在大驢上的圓臉文士,這才稍稍安心下來。不過,對方既然能夠在賊軍中擁有坐騎代步的資格,自然也多少是個有點身份的從賊人物。想到這里,韓偓又有些提心吊膽起來。

「在下淮揚高郁,添為太平軍外聯主辦。。聽你這番詩文,還有些心憂生民疾苦的意思。。」

對方主動開聲釋疑道。

「倒叫先生見笑了。。只是一時所感而已,別無他意的。。」

韓偓卻是有些摸不清頭腦的連忙謙聲撇清倒。

「你能有這番的感懷也是個有心人了。只是你還會作詞子么,若是會的話,倒可以保你一條出路呢。」

名為高郁的文士不以為意的又道。

「詞子。。這不是。。卻又作何道理」

韓偓頓然嘴巴張了張卻是有些驚訝起來;但又強忍住了不合時宜的脫口之言。

「你難道不曉得,那位領軍大人可不就是以詞子聞著於世的么;先有《岳陽樓記》,後有《懷古赤壁》。」

高郁笑了笑又繼續鼓動他道。

「你若也能寫得好,自當是有更好更優厚的用處,卻是別人都羨慕不來的機會和前程了。我自然也有舉賢納諫的功勞了。」

韓偓愈加驚訝和惶惑起來。按照他的言中之意,詞曲歌賦這種原本流於行院、坊里而難上台面的小道,竟然因為這個太平賊之主的一人所好,就成為了南方炙手可熱的進身之途么。

然而,想到這位如今號稱占據了四南(安南、嶺南、湖南、荊南)五路之地,天下精華的四輔,六雄、十望、十緊中的潤州、宣州、荊州、潭州、洪州、廣州,具號稱在其占據之下;世人有這些幸進和寄望的心思也就不足為奇了。

畢竟,既有當年李懷仙、李寶成、田承嗣割據河北三鎮時,公然令人供奉和祭祀安史二賊為「二聖」,時人亦投其所好而趨利效從之,而今也有這些趨奉之人也就不足為奇了。

但是自己有必要為此折身事賊么,然後就不由得苦笑起來,如今身在賊中難道還有其他的選擇。再看著自己已然變得粗糲生繭的手掌,還有洗得發白又磨破數處的袖口;心中這點猶豫也就沒有在存留下多久。

如今之世相比屢屢不得上進之途的朝廷中樞,從賊又與投奔那些相繼割據自立一方的方鎮,還有多少區別呢。畢竟,其中亦是不乏諸葛爽之流的前賊黨出身呢。

如果能夠籍著著詞賦之道,而於賊境興起文教或是勸諫於上稍少殺戮德華,那也是一件無愧內在良心和義理的功德之事了

「也罷,還請先生提攜了。。當下我這里正有一首所感奉上:」

想到這里,他鄭重的向著對方行禮道。

「手風慵展八行書,眼暗休尋九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