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誰肯相為言(下(1 / 2)

唐殘 貓疲 1672 字 2020-06-22

烽煙四起的黃河岸邊,成德軍兵馬都虞候王鎔,也在遙遙相望這對面嚴陣以待的軍城,以及城下哭哭啼啼被穿成一串串,虜獲而走的青壯男女;心中卻在想著來自乃父成德軍節度使王景崇的交代。

就在誓師發兵之前,那位白發如雪卻精神碩毅,依舊可以蓄納伎妾的王景崇,大聲對他耳提面訓道:

「此去,你不求多多的攻城略地或是斬獲、抄掠斐然,只要大張旗鼓的令河南各鎮,就此不安於後方便就成了。。。」

「不解為什么要在此時出兵助賊么?,世人都知道河朔方鎮跋扈不臣,動輒以刀兵相交;可又誰人知道,我輩被朝廷的大義名分困束世世代代,而不得解脫的苦楚呢。。」

「我輩又不是天生的反骨,也不是沒有報效國家的心思;只是子祖上一旦坐上了這個位子;成為數十萬將吏軍民的領頭,就注定由不得自己那些別樣的心思了。不但朝廷深以為忌憚,部屬將吏亦是時不時的裹挾眾意,要挾和逼迫之。。」

「若是沒有足夠的駕馭方略和勃勃進取開拓之心,乃至與朝廷博弈和角力的權謀手段,吾輩無論進退,都是南面身死族滅的傾覆之禍」

「是以,雖然空有強兵健馬、帶甲千萬,但只能世代坐困數州之地,稍有舉動便就是眾矢之、四方圍攻的局面的;乃至相互連接以自保於一時。吾這個虛有其名的常山王,又做的有什么意義呢」

「只要有這個名份在,我輩就永遠無法順心隨意行事,而要繼續尊奉這這個朝廷的大統,不然一旦各自麾下異己、野心之徒乘勢而起,得以朝廷追認而欲行那興代事,便是如淄青田氏一般的身死族滅之期了。。」

「因為哪怕歷代下來朝廷再怎么暗弱和衰微,這天下依舊不乏許多心懷國家大義之人了;無論是誰跳出來舉起那面反旗,怕不是如龐勛之流的一時之盛,卻成就別人功業的出頭鳥、奠基石了。。」

「但是如今天下,卻是有這么一班草莽中的大賊興起,眼見可以打破來自朝廷的枷鎖和藩籬;我輩為了日後的長久之計,為何不能鋌而走險博上這么一把呢。。」

「如今,這可不只是我首當其沖的成德軍一家一姓之事了;而是河朔各鎮的百萬軍民、數十家大小世勛將門的共同利害得失啊。你若是想要安穩接掌我身後的位置,就需要全心全力的做好這么樁利害干系的大事了。。」

一想到未來自己可能承襲虛有其表的常山王,有可能變成真正切切的真「成德王」,王鎔的心思再度變得火熱起來,而揮舉起馬鞭道。

「兒郎們加把勁兒,都給我仔仔細細的搶過去了,凡帶不走全燒了。。須知曉,咋們可是替朝廷來討賊的啊,」

「誰叫如今朝廷不給咱們資裝錢和出界糧,那就只能在沿途地方好好的自行就食一番,才有足夠的余力為國赴難啊。。」

隨著他這些話語,那些成德軍的士卒更是宏聲大笑的愈發趾高氣昂,而肆無忌憚起來了。

。。。。。。。

而在夏日酷暑籠罩下的長安城中,北大內(大明宮)清波盪漾涼風習習的太液池畔,專門用來消暑度夏的含涼殿前;再度響起了久違激烈的馳騁往來的馬蹄踢奔踏,此起彼伏的吆喝呼號,還有一陣緊實一陣的叫喊聲浪。

在經歷了一段堪稱勤政,而又格外枯燥無味的朝會論政之後,這位年輕的天子還是忍不住故態始萌,早早的退了朝;又藉故謝絕了宰相留內再議的小後朝覲。徑直來到了這處專門開辟出來場所,以償自己許久未握馬球竿子的夙願了。

而對於這位生性好玩的少年天子來說,也就是繼位的第八個年頭,也是河南爆發的王黃之亂綿延持續下來的第七個年頭了。

對於原本在諸多臣子和近宦口中,還是四海承平,豐亨豫大、物盡其有的天下,怎么就是變成這般處處烽火而應接不暇的局面,他尤是未得要領而甚為不解。

尤其是那些疥廯之患的賊人們,在朝廷的歌露布和塘報中,被剿滅了一次又一次,擊破了一會又一回,論功敘賞了許多次數;從區區的河南一隅之地,一直剿滅到了江南去,再從江南追繳到了嶺外去;

結果,現在居然又從嶺外剿回了江西,又從江西剿到了江東,江東剿過了淮南;各地官軍殺獲的賊軍怕是足以投江斷流了,可是在那位堪稱國朝名將的高郡王,帶病奮力抗擊之下,居然又要發各道兵馬移剿河南了。